粘稠、温热、带着难以言喻的草木腥气混合着腐败甜腻的灰绿色糊糊,顺着喉咙滑下,如同一道活着的、冰冷的藤蔓钻入食道。
永宁强忍着剧烈的恶心和翻江倒海的呕吐欲,将最后一口那被称为“食物”的诡异之物咽了下去。胃里立刻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痛和强烈的异物排斥感,她弯下腰,干呕了几声,眼泪都呛了出来。
吃完后,她猛地直起身,顾不上擦拭嘴角残留的污渍,甚至顾不上再看一眼地上气若游丝的陆亚,直接朝那个男人追了过去。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唯一能解开这一切谜团、甚至可能是她唯一生路的关键!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等等!”
脚下是松软的腐殖质和零落的碎石,她深一脚浅一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胃里那股灼热的异物感。恐惧、愤怒、求知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惊悸交织在一起,一直拉扯着她。
然而,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和昨夜被呜咽声牵引一样,这一次,当她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追上那个男人”时,脚下原本如同迷宫般、充满了无形“鬼打墙”力量的禁制,竟变得无比“温顺”。那些扭曲的空间感、原地打转的滞涩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残垣断壁仿佛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清晰的路,方向感从未如此明确。她甚至没有刻意去辨认方向,身体就本能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精准地连接着她与目标。
穿过一道爬满青苔的月亮门洞,绕过几丛在晨光中张牙舞爪的枯树,眼前豁然开朗。
依旧是昨夜那个推演太乙神术的庭院。晨曦的金辉泼洒在断裂的石柱、坍塌的殿基和疯长的野草上,给这片荒凉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意。庭院中央,一块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圆润的巨石上,那个男人正背对着她,静静坐着。
他坐姿挺拔,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与疲惫。晨风拂过他未束的发丝,几缕灰白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与他身上那洗得发白的深色衣袍形成鲜明而苍凉的对比。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面朝着东方渐渐升高的太阳,背影凝固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像一尊沉默的、即将被时光风化殆尽的古老石像。
永宁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胃里的灼烧感混合着奔跑后的虚脱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那个沐浴在晨光中的孤寂背影,所有的疑问、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破了喉咙的闸门,化作连珠炮般的质问,嘶哑地喷射而出。
“尔!尔是如何得知吾体内之毒?!尔到底是何人?!尔是不是认识吾母?!尔告诉蚀心藤之事,有何目的?!陆亚……陆亚他……是不是被尔所伤?!”
穿越以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怨愤无奈憋屈,此时此刻被她借着由头全部发泄出来。她尖锐的、带着哭腔的质问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激起空洞的回音,更显得她此刻的孤立无援和惊惶失措。
巨石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回头。
只有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袂,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就在永宁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样沉默、或者直接消失不见时,男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晨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脸上。那张俊美无俦却写满悲怆与风霜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被质问的愠怒,也没有被打扰的不耐。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静静地、定定地,注视着几步之外那个因为激动、恐惧和身体不适而微微颤抖的年轻女子。
他的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洞穿一切的平静,有难以言说的沉重,还有一种……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终于得见某种必然轨迹的……难以形容的疲惫了然。
然后,在永宁惊愕的注视下,男人那紧抿的、仿佛承载着无尽苦难的唇角,竟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笑了。
那笑容极其短暂,如同冰层上掠过的一丝微光,瞬间便隐没无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那确实是一个笑容,一个疲惫、苍凉、却又仿佛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紧接着,他用那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想知道答案?”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永宁惊疑不定的眼睛:“那就跟吾学‘占’。”
学……占?
永宁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狠狠砸了一下。所有的质问、愤怒、恐惧,都在这简单直接、近乎荒谬的条件面前,卡了壳。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威逼、利诱、更深的谜团、甚至再次的漠视——却唯独没有想到,答案的钥匙,竟然是让她学习占卜?!就这个要求?
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排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