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在粘稠的墨水里,缓慢地、挣扎着向上浮升。沉重的疲惫感包裹着全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和胸口撕裂般的剧痛。浓重的、混杂着草药苦涩、泥土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远古祭祀的奇异香氛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
永宁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昏暗的光线映入眼帘,似乎是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中。洞壁上嵌着几颗散发着微弱幽光的萤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潮湿阴冷,洞顶有水滴缓慢滴落,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视线一转。
只见青乌子的身影正以一种近乎舞蹈般的韵律,在洞穴中央的空地上急速移动。
他不再是平时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边幅的模样,而是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却绣满了繁复暗红色符文的葛布短衣。他赤着双脚,脚踝上系着几串细小的骨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却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叮铃声。
在他身前,并排躺着两个人。
左边是陆亚。
他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但周身那狂暴的戾炁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虚弱。
青乌子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通体黝黑、非金非木的短尺,尺身上刻满了细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纹路。他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音节古怪拗口,短尺在陆亚身体上方寸许处虚点、勾勒。
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淡青色的气流被引动,缓缓注入陆亚的眉心、心口等几处要害。
陆亚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
而右边……是占理。
看到占理毫无生气的模样时,永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残破的青袍被褪去,露出下面惨不忍睹的伤口。
他的后背和腰间一道几乎将他拦腰斩断的恐怖斩痕,皮肉翻卷,隐约可见断裂的惨白骨茬。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死灰,胸膛没有任何起伏。
青乌子对着占理,更加诡异骇人。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幅玄鸟帛画展开,平铺在占理冰冷的胸口。
帛画上那只泣血的玄鸟图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悲怆。接着,青乌子从他那辆古怪的独轮木车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通体乌黑的陶罐。他打开罐口,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着硫磺、雄黄和某种腥甜药材的味道弥漫开来。
青乌子神色凝重,用小指长的玉勺从罐中舀出一点粘稠的、如同黑玉髓般的膏状物。他没有直接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而是用指尖蘸取,极其小心地在占理身体周围的岩石地面上,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同心圆和扭曲符号构成的“大彭氏·九转回天阵”!
阵图完成瞬间,青乌子猛地咬破自己左手食指,将一滴精血弹入阵图中心!
嗡!
整个阵图骤然亮起一层微弱却凝实的暗红色光芒。
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顺着阵图纹路,丝丝缕缕地连接到占理胸口那幅玄鸟帛画之上。
帛画上的玄鸟图腾,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青乌子不敢怠慢,立刻又取出几根细长的、通体晶莹、如同水晶打磨而成的长针。
那绝非常见的骨针或铜针,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快如闪电,将这些长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占理心口周围几处早已停止跳动的死穴之中。
每一针刺入,他口中都爆喝出一个古怪的音节,同时右手那柄黑色短尺狠狠点在对应的针尾上。
短尺与针接触的刹那,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针身瞬间亮起一瞬刺目的白光,仿佛有微弱的电流被导入。
这还没完!
接着他又从木车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浑圆的青铜“球”。他双手捧球,置于阵图上方,口中咒语越发急促。那青铜球表面刻满了细密的凹槽,随着咒语,凹槽内竟自行渗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散发着清香的透明液体,这些液体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精准地滴落在占理那恐怖的伤口边缘。
液体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骨茬,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修复?
然而,占理的身体依旧冰冷死寂,毫无反应。
永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在胸腔里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她看着青乌子那神乎其技却又透着无尽诡异的手法,看着占理身上那足以让任何现代医生都宣告死亡的恐怖伤势,看着那毫无生机的灰败脸色……
“他……”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巨大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冀:“……还有救吗?”
占理……竟然就是原身的亲生父亲。
这个沉默寡言、眼神悲怆、在绝境中守护她、教导她,最终为她挡下所有致命攻击而死的男人!占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喊他一声“阿父”,他就倒在了血泊里。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干涸的血污,滚烫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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