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沉默了。
突进的冲动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她低头看着掌心龟甲上那“唯人心可改”的字,又看看一旁命悬一线的占理和昏迷的陆亚。
她现在心中有些乱。
一个念头告诉她,相信青乌子,眼下她别无选择!
另一个念头又告诉她,青乌子另有图谋,他的话并不能全信!
……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与更强烈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火焰在她胸中交织灼烧。
龟甲温润的触感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向上,如同试探的溪流,悄然汇入她混乱的识海。刹那间,无数细微的、仿佛来自亘古的低语在她脑中响起,那是河图洛书的推演,是星轨运行的轨迹,是地脉能量的脉动……庞杂浩瀚,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秩序感,与她之前从元争手札和占理教导中获得的碎片知识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闷哼一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体内有一股沉寂了许久的躁动能量,被这来自龟甲的共鸣骤然点燃。
它不再是无序的乱流,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线引导,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在她经脉中奔涌、冲撞!
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周遭能量感知的清晰!
等她再冷静过来时。
看向一旁的青乌子,他身上此时则笼罩着一层深邃、晦涩、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迷雾,那迷雾深处,似乎有无数星尘在生灭流转。
木床上的占理……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在永宁此刻的感知中,却像一片即将彻底熄灭、却仍倔强地保留着最后一丝火星的灰烬。
木床边的陆亚蜷缩在阴影里,他那微弱的存在感此刻在永宁的眼里中却像一团小小的、带着惊惧的暖光。
……
让永宁心悸的是,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冰冷恶意和强大压迫感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层和鬼街的遮蔽,如同跗骨之蛆,隐隐约约地从上方、从殷都王宫的方向传来,锁定了这片区域。
那是……追索者的“天视”?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青乌子所说的是何等紧迫。
一直有人在对她虎视眈眈,她如今拿到龟甲这把钥匙,打开了力量与知识的大门,但门后的道路荆棘密布,她需要时间消化、掌控,否则别说救人,连自保都成问题。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银白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了一下,如同风暴中的电弧。
她看向青乌子,声音因为体内力量的冲撞而带着一丝嘶哑:“给吾的时间……有多久?”
青乌子看着她眼中翻涌的银芒和强忍的痛苦,神色凝重:“地屋的屏蔽并非绝对,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最多……三日!”
“好!”
永宁咬牙,一个字从齿缝里迸出,带着血腥味和决绝。
就像当初在占氏瞽宗禁地时一样,占理也曾让她在短时间里看完元争的手札。
她能做到的!
她不再犹豫,也顾不上地上的泥泞,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温润的龟甲被她紧贴在额前,仿佛这样能更快地汲取其中的意念。
她强迫自己忽略经脉中的力量冲撞带来的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由龟甲引动的、浩瀚如星海的识海之中。
河图的数字在流转,洛书的方位在变幻,八卦的卦象在生灭……元争手札上那些曾经艰涩难懂的符号、占理在石壁墓穴上划下的地脉纹路、占氏瞽宗学的知识、姜子牙曾教授的联动天地……还有她自己灵魂深处,那个来自异世、带着“科学”逻辑烙印的认知框架……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龟甲传承的宏大意志下,开始疯狂地碰撞、分解、重组。
她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一个贪婪的矿工在黑暗的矿脉中拼命挖掘着知识的宝石。
痛苦是镐头,意志是灯火。每一秒的领悟,都伴随着经脉的撕裂和灵魂的震颤,但每一次的突破,都让她对那“底层规则”的迷雾看得更清晰一分。
时间,在这地屋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油灯燃烧的微光,映照着角落陆亚昏迷的脸庞,青乌子沉默守护的身影,木床上占理微弱起伏的胸膛,以及……那个盘坐于地、额头贴着古老龟甲、周身气息由混乱狂暴逐渐趋向某种奇异平衡的少女。
永宁的命,如同一颗被投入惊涛骇浪中的种子,于这绝境之地,顶开磐石,绽放出足以改天换地的……新芽。
……
永宁的意识如同沉入无垠的星海,无数光点般的意念碎片在其中沉浮、旋转、碰撞。
元争留下的并非具体的“术”,而是对“道”的终极叩问——天命规则的本质,以及生灵在其间的位置。
碎片汇聚,形成洪流。她“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卦象符号,而是天地初开时混沌能量的奔涌,如同无序的数据洪流。渐渐地,某种无形的“意志”——非人格化的、如同宇宙常数般的约束力开始显现,引导着洪流分化、凝结,形成星辰轨迹、地脉走向、四季轮转、生老病死的铁律。这便是“天命”的雏形,是构成这方世界的底层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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