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莘礼……在权衡,在计算。
杀了永宁?
最简单,但后果难料。
她是天命人……这其中可能牵扯王室、甚至可能和贞人氏族都有关联,她死在这里,引发的动荡可能远超想象。拿下她交给阿父?那自己那点隐秘心思,以及永宁刚才关于“意中人”和“联姻”的惊人之语,很可能也会暴露在所有族人的审视之下,那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更重要的是……他心底那从未熄灭的、对这一切的怀疑与叛逆,被永宁赤裸裸地揭露出来。
她想知道密道?她意欲何为?她这个所谓的“天命人”,究竟能“天命”到何种地步?那与她相比,那被莘氏奉若神明、需要血祭才能沟通的巫咸先祖,又算作何?
那所谓的沟通天地与先祖的巫力,是否真的存在?
还是如他内心深处隐约怀疑的那样……
他渴望看到一个变数,一个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传统和规则的变数。
而永宁,此刻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这种渴望,最终压过了理智的警告和族规的束缚。
杀意缓缓收敛,但那锐利的审视并未消退。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玩味的、甚至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密道?”
他重复了一遍,侧过身,目光投向那倒塌的巫咸神像原本矗立的位置,嘴角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尔不是早已经找到了吗?”
永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神像被推开后,露出的并非普通的地面。
那是一个由某种暗色金属与特殊石材嵌合而成的复杂基座,此刻清晰地暴露出来。
基座正中,并非想象中暗门的入口,而是镌刻着一幅极其繁复、深奥的图案。
那并非普通的八卦,而是融合了八卦方位、星宿运转、以及诸多她无法立刻解读的古老巫纹所构成的复合阵法。
阵法的线条深邃,沟壑中似乎还残留着暗金色的能量微光,如同沉睡巨兽的血管,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它严丝合缝地嵌入地面,与整个重屋、乃至地底的能量脉络浑然一体。
“就在这下面。”
莘礼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惜,阵法是死的,入口是活的。不解开这‘地坤锁灵阵’,谁也进不去。”
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恶劣的、看好戏的神情:“别看吾。莘氏规矩,此阵唯有历代族长方能研习此阵。吾?还没那个资格。要不……”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永宁瞬间紧绷的脸:“尔再耐心等等?等吾父百年之后,吾顺利当上族长,或许能学会开启之法,再来帮尔?”
这话里的嘲讽和拒绝意味显而易见。
他甚至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双臂环抱,摆出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但我爱莫能助”的姿态。
他倒要看看,这个能推倒神像、口出狂言、还懂得奇异算学口诀的天命人,要如何面对这莘氏最高级别的防护阵法之一。是知难而退,还是……有所“奇迹”?
永宁深吸一口气,直接无视了莘礼那欠揍的风凉话。
开什么玩笑?等莘丰死?只怕到时候她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
破阵?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银白色的光芒再次无声无息地自眼底深处亮起,并非之前情绪激动时的璀璨爆发,而是一种极度冷静、极度专注的辉光,如同精密仪器启动时亮起的指示灯。
在她的“视野”中,整个世界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尘埃、光线、破碎的杂物、抱臂旁观的莘礼、甚至那倒塌的神像都模糊了,褪色为背景板。
唯有地面上那座“地坤锁灵阵”,如同被投入最高倍率的电子显微镜并进行了全息三维建模,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解析、呈现在她的意识深处。
构成阵法的每一条刻线,其深度、宽度、弧度、材质蕴含的能量传导系数,每一个交汇的节点,其能量汇聚的强度、频率的细微差异。
那些古老的、扭曲的巫纹,它们所代表的象征意义与能量引导模式,以及整个阵法与地底灵脉连接的能量回路,那如同大树根须般错综复杂、却又遵循着某种严格规律的网络……
海量的信息如同奔腾的洪流,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若是以往,她面对如此庞杂无序的信息冲击,恐怕也会瞬间精神崩溃,或是需要耗费数日、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去慢慢梳理、计算、尝试。
但如今却不同。
她的意识,在经过无数传承、规则视角以及对现代数学、逻辑学潜意识理解的多重加持下,此刻化作了一台超越时代的超级计算机。
占理传授的关于堪舆阵法、机关奇巧的记忆碎片被迅速调取、识别、归类。那些曾属于元争,她未曾真正学习却因血脉和传承而烙印下的手札知识,如同解压缩的文件,飞速变得清晰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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