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星玉床仿佛再也无法侵蚀她分毫,那侵入骨髓的寒意,此刻化为了她内心冰封怒焰的最佳燃料。
永宁缓缓地、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稳,从那张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祭台上坐了起来。
束缚她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然松脱,无声地滑落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她无视了周身投来的或震惊、或愤怒、或贪婪、或恐惧的目光,只是缓缓地转动脖颈,那双已然彻底化为深不见底寒潭的眸子,逐一扫过祭坛边上这乌泱泱的一群人。
公子启,公子受,商王之子。
比干,商王之弟。
西宫贵妃,商王之妃。
占准、占玉、占丙、占瑶……占氏,往上追溯,亦是王室分支。
陆虚、陆亚……陆氏,同样往上几代也是与王室血脉相连。
莘丰、莘礼……莘氏,亦是古老的贞人氏族,与王室纠缠极深。
就连她这具身体,也流淌着占理,这个同样出自王族分支——的血脉。
环视一圈,她忽然发现,眼前这群决定着王朝命运、正在进行着邪恶谋划的人,竟然几乎全都是流淌着殷商王室或与其紧密捆绑的血液,他们就像一棵巨大腐木上滋生出的各种毒蕈,彼此争斗,又共同汲取着这棵大树最后的养料。
哦,倒还有一个例外。
她的目光掠过站在公子受身侧、眉头紧锁的姬己,真正的……外族人。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群已经被权力、野心和恐惧吞噬了心智的“自己人”当中,一个势单力薄的外族女子,又能改变什么?
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荒谬绝伦!
这所谓的王朝,这所谓的天命,从一开始,就烂在了根子里。
占理那悲怆的亡国预言,如同宿命的钟声,在她冰冷的识海中轰然回响,每一个字都染着血与火的光芒。
她站了起来。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和从容,仿佛她并非身处绝境的祭品,而是即将主持一场更大审判的法官。
她赤着脚,踩过冰冷刻满巫纹的地面,一步步,走向那群因她突然挣脱和此刻异常状态而暂时陷入惊疑不定的人们。
她首先停在了占氏众人面前。
目光掠过占玉、占丙、占准,看着他们一个个面色不善、强作镇定、眼神锐利、充满戒备,最后,定格在一身祭袍、面色冰冷的占瑶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占氏,痴妄癫狂,家主疯魔,族运断绝,终至……灭亡。”
“占玉,心思算尽,反误己身,不得善终。”
“占丙,私生之女,欲求名分而不得,血染宫闱。”
“占瑶……”
永宁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助纣为虐,以邪巫窃命,必遭反噬,不得……好死。”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进听者的心脏。
占准脸色阴沉,占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占丙猛地握紧了拳,眼中闪过惊怒,占瑶则瞳孔骤缩,周身巫力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
永宁没有停留,脚步移动,来到了莘丰和莘礼面前。
莘丰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而莘礼则神情极其复杂,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无言。
“莘氏,固守旧规却暗自倾覆,根基已毁。”
“莘丰……”
永宁直视着莘丰那双愤怒的眼睛:“刚愎自用,巫力反噬,暴毙……而亡。”
她的目光转向莘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莘礼,追寻不该追寻之物,终至……迷失,下落……成谜。”
莘丰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立刻动手,却被比干一个眼神制止。
莘礼则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说的震动。
下一个,轮到陆氏。
陆虚面色阴沉,眼神闪烁,不知在算计什么。
陆亚……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永宁所说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陆氏,首鼠两端,阴谋算尽,终引火焚身,家主身死,氏族……灭亡。”
永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陆虚的瞳孔猛地一缩。
然后永宁走到了西宫贵妃面前。
贵妃强撑着那副美艳皮囊,眼神却泄露出一丝惊惶。
“贵妃娘娘……”
永宁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诡异的轻柔:“您费尽心机,所求不过恩宠与权力,可惜……镜花水月。终会步上王后后尘,缠绵病榻,枯竭……而亡。”
贵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商王,眼中充满了求助。
最后,永宁停在了商朝最核心的几个人物面前——比干、公子启、公子受,以及,被内侍搀扶着、气喘吁吁却满眼惊怒的商王帝乙。
她的目光先落在比干身上,这位以贤德刚正着称的太师。
“太师比干……”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冰冷的惋惜:“七窍玲珑心,忠言逆耳,然……忠未必得善报。其心……会被生生挖出,死得……极其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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