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卫国一声断喝,整个喧闹的工地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那个被点名的工人,手里拿着三号法兰盘,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看何卫国,又看看李浩轩,不知该听谁的。
其他的工人们也都望向了他们的厂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口气太大了,一上来就直接指挥他们干活,还说他们装错了。
李浩轩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走上前,拍了拍那个发愣工人的肩膀,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何工的话吗?以后,在技术和安装上,何工的话,就是我的话!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这句话,是授权,更是宣告。
工人们心中剧震,再看向那个穿着朴素工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时,眼神变得敬畏。
“是!厂长!”众人齐声应道。
那个工人不敢再有半分怠慢,立刻抱着法兰盘跑到何卫国身边:“何工,您吩咐!”
何卫国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接过法兰盘,亲自比对了一下接口,又用卡尺量了量角度,眉头紧锁:“偏了半公分,看着不多,但高压运行起来,这个位置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拆掉,打磨接口,重新校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了细节。
说完,他便第一个动手,拿起扳手开始拆卸已经固定好的螺栓。
李浩轩站在一旁,没有插手,只是对王富贵使了个眼色。王富贵心领神会,立刻喊道:“都别傻站着了,给何工打下手!”
工人们如梦初醒,立刻围了上去。
整个工地的气氛,为之一变。
如果说之前,李浩轩的指挥是高效而有序的,那么现在,在何卫国的带领下,这种高效之中,注入了一种近乎严苛的专业精神。
他就像一位经验最丰富的将军,巡视着自己的阵地。
“这个焊缝不行,有气泡,全部磨掉重焊!”
“压力表的密封圈用错了型号,换成耐油的丁腈橡胶圈!”
“这根管道的走向,离电线太近,有安全风险,改道,从梁下走!”
他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并且立刻给出最专业的解决方案。那些在李浩轩看来已经足够完美的细节,在他眼里,全都有改进的空间。
工人们从最初的被动接受,到后来的心服口服。他们发现,按照何工的要求做出来的活,不仅标准高,而且效率也快了不少。一些看似绕远路的改动,却避免了后续可能出现的更多麻烦。
李浩轩彻底放权,自己则退居二线,变成了后勤总管。何卫国要什么工具,他立刻让孙建军去买;何卫国需要什么耗材,他立刻去仓库调拨。他用行动,表达了对这位技术权威的最大尊重。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
工人们都下班了,但安装车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何卫国和李浩轩,两个人,头顶着一盏昏黄的灯泡,趴在一张大桌子上,研究着那张复杂的设计总图。
“明天,我们要开始铺设催化剂。这一步,是重中之重。”何卫国用笔在图纸上画着,“催化剂的装填密度必须均匀,否则会产生‘沟流效应’,影响转化率。我打算把工人分成三组,轮流装填,每半小时换一次人,保证精力和准确度。”
“好,都听您的。”李浩轩点头。
“还有,试车之前,所有管道必须用高压氮气进行至少三次吹扫,确保没有任何杂质。这事不能省。”
“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建军去联系氮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全是技术细节。那种默契和专注,不像是刚认识一天的同事,倒像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
不知过了多久,何卫国直起酸痛的腰,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眼神复杂:“李厂长,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
李浩轩笑了笑,递给他一杯热茶:“我只知道,宝剑不应该在鞘中蒙尘,雄鹰总要飞向天空。”
何卫国端着茶杯,手微微一顿。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今天下午,我来的时候,红星厂的赵老四来找过我。”
李浩轩的眉毛挑了一下。
“他问我,靠山村是不是有个新开的肥厂,老板叫李浩轩。”何卫国缓缓说道,“他还说,让我小心这个人,说你心术不正,专门挖国营厂的墙角。”
原来,李二狗闹事失败后,赵老四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李浩轩不仅安然无恙,还带回了新设备。他感到了威胁,便想从何卫国这里下手,再使绊子。
“那您是怎么说的?”李浩轩饶有兴致地问。
“我告诉他,我下午要去公园钓鱼,没空听他废话。”何卫国自嘲地一笑,“我现在,在红星厂,确实就是个钓鱼的闲人。”
“何工。”李浩轩放下图纸,表情变得无比郑重,“在我这里,您不是闲人。您是总工程师,是整个黑金肥厂的技术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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