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灯,与其说是照亮了404寝室,不如说是点燃了四个年轻人心中压抑已久的火焰。
计划的轮廓在白板上逐渐清晰,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项具体的任务,像一场即将打响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冲动是魔鬼,而现实是牢笼。
第二天一早,当头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枫哥,社区活动中心的场地费……押一付一,咱们的钱不够。”赵子轩带着哭腔说道,他把手机屏幕怼到林枫面前,上面显示着几人凑出来的全部家当,那个数字刺眼得像个笑话。
他们所谓的“降级联盟”,在真正的开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张野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他妈的,办个自己的聚会都这么难?”
陈默则在飞速敲击键盘,一行行代码闪过,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查了,青州所有免费的公共场地,未来两周内全部被预订了,大部分是商业活动。”
空气瞬间凝固。
昨夜的豪情壮志,此刻被名为“贫穷”的巨石压得粉碎。
林枫眉头紧锁,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想绕开金钱堆砌的壁垒,却发现连绕路的资格都需要用钱来买。
就在这时,林枫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
“林枫,周志明刚才在群里发了聚会的流程单,还有指定发言的名单。除了我,还有他,和另外两个在国外名校的同学。”她的文字透着一股无奈,“他说这是为了‘分享成功经验,激励后来者’。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摆上台的展品。”
林枫点开班级群,果然,一份制作精美的PDF文件静静躺在那里。
标题是“十年磨一剑,今朝露锋芒”,背景是万豪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
周志明还特意@了所有人:“各位同学,请务必正装出席,这是对我们十年青春的尊重,也是对未来的期许。届时会有专业摄影师跟拍,为我们的精英时刻留下永恒纪念。”
“精英时刻?”张野冷笑一声,把手机扔到床上,“我他妈现在就去工地搬砖,那汗水也比他嘴里的‘精英’干净!”
赵子轩则彻底蔫了,他指着流程单上的一项“红酒品鉴交流会”,喃喃道:“完了,我连红酒杯怎么拿都不知道,去了肯定要出丑。”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的反击计划,还没开始,似乎就要宣告失败。
林枫死死盯着那份流程单,目光最终落在了周志明的头像上。
那个在毕业照里就意气风发的身影,如今似乎更加遥不可及。
他想起了老陈给他的那份联名信,想起了那句“别让我儿子走我的老路”。
走老路?
周志明的父亲用一生的血汗,托举儿子走上了一条他眼中光鲜亮丽的路,可这条路的代价,是与过去彻底的切割。
周志明害怕的,是别人提起他的出身,是别人看到他光环下的阴影。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林枫脑中的迷雾。
他猛地站起来,抓起外套:“我去打个电话,你们等我消息。”
寝室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林枫要去哪里,但他们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坚定,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林枫没有去别处,而是再次走进了老陈的法律援助站。
老陈正在整理卷宗,看到他来,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想通了?”
林枫没有坐下,而是直接问道:“陈叔,我想再问您一件事。如果一份证据,能证明一个人的公开言论与他的实际行为严重不符,甚至涉及道德欺骗,这份证据……能用吗?”
老陈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头,用浑浊但锐利的眼睛看着他:“法律讲究证据链,道德讲究公序良俗。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一些人明白,有些东西,比万豪的晚宴更贵重,比如良心。”林枫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老陈沉默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一个老朋友,在市电视台做新闻栏目。他们最近在做一个‘青年奋斗观察’的专题。有时候,让聚光灯照在合适的地方,比任何辩论都管用。”
林枫接过名片,紧紧攥在手心,那薄薄的纸片仿佛有千斤重。
他深深地向老陈鞠了一躬。
回到寝室时,已是黄昏。
张野、赵子轩和陈默依然垂头丧气,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失败的气息。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开电脑,将一个音频文件和一个文档拖到了桌面上。
然后,他拨通了苏晚晴的电话。
“喂,苏晚晴,是我,林枫。”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惊讶:“林枫?怎么了?”
“你周六的发言稿准备好了吗?”
“……还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那些他们想听的话,我觉得很假。”
“那就别说了。”林枫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这里有个故事,一个关于我们班同学父亲的故事。我想,这个故事比任何‘成功经验’都更值得被分享。你……敢在万豪酒店,把它念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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