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褪去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湿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林枫的四肢百骸。
每走一步,太阳穴都传来一阵搏动,仿佛在抗议他过早地结束病假。
他推开教室门,熟悉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青春的喧闹扑面而来,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还没等他走到自己的老位置,班长张扬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八卦。
“枫哥!你可算来了!你火了,你知道吗?”
林枫皱了皱眉,嗓子干涩得厉害:“说什么?”
“‘情话哲学课’啊!视频全网都在转!”张扬不由分说地将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剪辑过的短视频,背景音乐激昂又带着一丝浪漫。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但焦点却异常清晰。
镜头里,一个穿着他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连帽衫的男生,正坐在他雷打不动的最后一排靠窗位置。
那是他的“皮肤”,是他在人群中保持匿名的保护色。
许老师那标志性的地中海发型在讲台灯下闪着光,提问的声音透过音响的杂音传来。
然后,那个顶着他身份的“林枫”站了起来。
“萨特说,人是绝对自由的,人是自我选择的结果。”那个身影开口,声音有七分像他,但少了他惯有的疏离,多了一丝刻意营造的沉稳,“但我认为,爱情才是人类所能体验到的,终极的自由。因为它让我们心甘情愿地放弃一部分自我,却在另一个灵魂里,找到了更完整的世界。”
话音落下,教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和口哨声。
弹幕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我靠!这是林枫?那个上课睡觉、下课失踪的咸鱼林枫?”
“隐藏款的浪漫主义者?这情话水平,哲学系没白待啊!”
“啊啊啊苏晚晴的镜头!她是不是在笑?她在看他!”
林枫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冰冷的金属边框硌得他指节生疼。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像两道利箭,精准地刺向角落里的赵子轩。
赵子轩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虚:“枫子……我……我就替了你这一次课……谁知道许老头那么邪门,几百人的大课,偏偏就点了你的名。”
林-枫没有说话,他划开自己的手机,社交媒体的推送几乎被这个话题淹没。
他点开一个转发量最高的剪辑版本,发布者赫然是赵子轩。
而在这条动态下面,一个熟悉的头像静静地躺在点赞列表里——苏晚晴。
不仅如此,她还评论了赵子轩的转发,一行简短的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林枫的心口:“原来他一直藏着这样的自己。”
“他”。
哪个他?
是病床上三天没能好好进食,连站着都头晕眼花的自己,还是那个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用存在主义包装情话的冒牌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晚自习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表妹小舟发来的语音。
他点开,女孩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和好奇,从听筒里传来:
“表哥,苏晚晴今天下午来画室找我了,她旁敲侧击地问我,你是不是早就想通了‘温柔比沉默更有力量’这个道理?她说你好像……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林枫摁灭了屏幕,手机的微光映出他镜片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他三天高烧,虚弱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顺畅,而“另一个林枫”却在明亮的教室里,说着最动人心弦的情话,享受着全班的瞩目,甚至……被她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温柔和探究的目光重新审视。
二十年来,林枫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怀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是不是只有那个被扮演出来的、更外向、更会表达的“林枫”,才配得上她的目光?
宿舍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赵子轩主动把一切都交代了。
“我就是怕你被记旷课,所以才穿了你的衣服,想着不容易被发现。后来要交课堂笔记,我又怕你这科挂了,就模仿了你的笔迹……可我真没想到许老师会突然提问,还是关于存在主义的!”他懊恼地抓着头发,“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按‘林枫该有的样子’去回答。你不是总说‘别把事闹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我就想着,让你显得……不那么冷,也许以后老师就不会总盯着你了。”
“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是‘冷’?”林枫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虚假的平静。
一直埋头调试代码的陈默手指一顿,他正在为自己的“安心钱袋”系统做最后的优化,闻言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旁边的张野则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嗨,那能一样吗?我们知道你这人就是外冷内热,心里暖和,只是懒得说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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