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提着保温饭盒的金属提手,指尖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暖意。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又干净的气味,与他手中食物的温热香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放轻脚步,如同一个潜入他人梦境的窃贼,生怕惊扰了这份属于病房的宁静。
高母的病房门虚掩着,一道柔和的光线从门缝里泄出,伴随着一个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的女声。
是苏晚晴。
她的声音很轻,像月光下拂过湖面的微风,正一字一句地读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诗。
林枫停下脚步,没有推门。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那支小巧的录音笔,无声地按下了录制键。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份难得的安宁保存下来,给那个在病痛中挣扎的老人留一份可以随时取用的慰藉。
“……当暮色降临,别害怕阴影,那是光在另一个地方栖息的证明。”
诗句结束,病房内是长久的沉默。
林枫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正要收起录音笔,门却从里面被轻轻拉开。
苏晚晴站在门口,眼中的疲惫被门口柔和的光线冲淡了几分,看到他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刚刚从一个遥远的世界归来,“诗比药轻,但能盖住心跳。”
林枫点点头,举了举手中的保温盒,压低声音回应:“可你声音比诗还轻。”
这句无心的回答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苏晚晴的肩膀微微一颤,前一秒还维持着的、属于学霸和女神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悄然碎裂。
她忽然向前一步,将头轻轻靠在了林枫的肩上。
这个动作突如其来,林枫的身体瞬间僵硬,能清晰地闻到她发梢上洗发水的清香,混杂着医院里独有的味道。
“我以前总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拥有一切,就能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压抑许久的脆弱,“现在才发现,原来有人等你回家吃饭,惦记着你有没有按时休息,才是真的活着。”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笨拙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那不是一个人的体重,而是一颗灵魂卸下的所有防备。
回到404寝室的“夜灯计划”临时指挥部时,气氛有些微妙。
最新的志愿者值班表贴在墙上,一个熟悉又刺眼的名字赫然在列——白宇。
这一次,他的名字后面没有跟着任何类似于“将功补过”或“院系安排”的备注,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林枫默不作声地走到饮水机旁,冲泡了一杯热可可,浓郁的香气很快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端着杯子,走到正埋头整理资料的白宇面前,将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他手边。
“听说你母亲最近的复查结果很不错?”林枫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白宇握着笔的手一顿,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沉闷的“嗯”声。
“她问我,为什么突然跑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志愿服务。”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说……我想学学,怎么不一个人硬熬。”
这句话让林枫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会听到一番冠冕堂皇的借口,没想到却是如此坦诚的剖白。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所以,你现在算是‘情圣修心期’?准备历经人间疾苦,然后得道飞升?”
“滚!”白宇终于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但眼神里却没有了以往的敌意,更多的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恼怒,“我是来赎罪的,不是来被你调侃的!”
林枫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他知道,有些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深夜,医院的监控画面被切到了赵子轩负责的区域。
他正陪着一位新来的老伯,老人因为老伴刚刚去世,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伤和沉默之中,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甚至不肯进食。
心理医生束手无策,护士们也急得团团转。
画面里,赵子轩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而是做出了一个让监控室里的林枫和陈默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二话不说,在老人床边的地板上盘腿坐下,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的印结,神情肃穆,宛如入定的高僧。
“前辈,”赵子轩的声音透过监控的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晚辈赵子轩,以江湖令起誓:您今晚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秘密,我都会带进棺材里,绝不向第二个人透露!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原本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的老人,被他这套操作惊得愣住了,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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