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撞在玻璃幕墙上的轻响被风卷散时，林枫的指尖正抵着星启广告的玻璃门把。
金属凉意透过工牌边缘的棱角渗进掌心——这是他今早特意别在左胸第二颗纽扣下方的位置，既不显眼，又能让凸起的金属壳子随时硌醒他。
"林同学？"前台姑娘的声音像沾了薄荷的丝线，"程总监让您直接去大会议室，晨会提前十分钟。"
林枫抬头，玻璃门倒影里他的瞳孔缩了缩。
28楼的LOGO在头顶天花板的灯箱里泛着冷蓝，像块冻硬的冰。
他想起昨晚在机场，苏晚晴的围巾被安检门吹得飘起来，她隔着金属栏杆踮脚，发梢扫过他耳垂："程涛的表姐是星启HR总监，他去年在行业论坛说过'校园提案都是学生过家家'。"
"谢谢。"他冲前台点头，工牌在衬衫下蹭得皮肤发痒。
大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程涛的笑声先撞出来："现在的应届生啊，简历比脸还精致——"
推开门的瞬间，程涛的话卡了壳。
这位穿深灰西装的创意总监正倚着会议桌，指尖夹的咖啡杯在玻璃面上洇出个圆晕。
他上下扫了林枫两眼，唇角挑得像把刀："名校没来你，我们捡了个漏。"
二十七个座位的会议室，只有程涛和两个实习生。
林枫在最末排坐下时，一叠A4纸"啪"地甩在他面前。
纸张边缘擦过手背，是他熟悉的触感——大学打印店用的80g双胶纸，边角还留着订书机压过的浅痕。
"竞品文案分析，今晚前给我。"程涛扯松领带，金袖扣在晨光里晃，"明早九点，客户要带着这个去巴黎开全球策略会。"
林枫翻开第一页，血液突然往头顶涌。
目录第三项"情绪共鸣节点设计"，正是他大二为"树洞计划"写的传播策略雏形。
那时他蹲在二教楼梯间改了十七版，陈默用宿舍破投影仪帮他逐帧校色，最后被学生会以"内容低俗"为由否决的，也是这叠纸。
"有问题？"程涛的声音从正前方刺过来。
林枫低头，指腹轻轻抚过"青州大学树洞协议"几个字——这是他手写的标题，墨迹在第三年泛出淡蓝。
他摸出手机，假装调整备忘录角度，快速拍了三张照片。
微信提示音响起时，陈默的消息已经跳出来："已加密上传，时间戳+IP绑定，他改一个字，系统自动存证。"
"没问题。"林枫把资料收进帆布包，动作慢得像在数秒。
程涛的目光黏在他后颈上，直到他走出会议室，那道灼热才"唰"地收回去。
深夜十点，星启大厦28层只剩一盏灯亮着。
林枫的保温杯在电脑旁结了层薄雾，屏幕蓝光把他眼下的青影拉得老长。
他逐行比对程涛改过的提案，原有的逻辑链被拆得支离破碎，"用户情绪拼图"被改成"情感裂变模型"，连案例里"被网暴女生的自救日记"都替换成"都市白领解压指南"。
邮箱提示音突然炸响。
发件人ID是乱码，主题栏只有个哭脸表情。
附件点开的瞬间，林枫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内部会议纪要截图里，程涛正对着投影笑："这个模型是我们团队耗时半年研发的核心成果。"右下角时间戳：三天前。
"规则不是用来保护人的，是用来筛选听话的人的。"徐曼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那天反网暴联盟成立大会后，她摘了工牌塞进林枫手里，"你要小心那些把规则当武器的人。"
林枫摸出兜里的录音笔，红色指示灯亮起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发闷："10月23日22:17，程涛使用'情绪拼图'概念的会议记录......"
"叮——"
微信提示音惊得他差点碰倒保温杯。
赵子轩的消息带着语音："林子，我混进明早客户方的新媒体组了。"语音里有翻纸的哗啦声，"程涛刚才在吸烟区打电话，说'那小子没背景，掀不起浪'。"
凌晨一点，林枫把三版修改记录、邮件往来、会议录音全塞进加密文件夹。
他设置了自动触发机制：若明早提案通过且未提及原始创作者，这些文件将同步至公司内部论坛、青州大学BBS，以及徐曼帮忙联系的媒体邮箱。
"我不是来抢功劳的。"他对着电脑屏幕轻声说。
倒影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我是来让PPT自己开口说话的。"
手机在此时震动。
程涛的微信弹出来："明天你负责投影，别出岔子。"
林枫盯着"投影"两个字，指节在鼠标上慢慢蜷起。
他想起下午路过程涛办公室时，透过磨砂玻璃看见对方在白板上写"避免新人露脸"，字迹被马克笔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
窗外的霓虹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光斑，把"程涛"两个字的聊天框割裂成碎片。
林枫摸出工牌，金属边缘在指尖压出红印——这是他特意选的位置，疼着，才能记住苏晚晴在安检口说的最后一句话："别让他们把你变成你讨厌的人。"
凌晨两点十七分，星启广告28楼的灯终于灭了。
电梯下降时，林枫望着数字屏上跳动的"2726"，忽然想起陈默今晚发的最后一条消息："程涛的云盘里，有你大一交的文化节策划书。"
电梯"叮"地停在1楼。
玻璃门外，昨夜那片银杏叶不知何时落进了绿化带，叶尖沾着露水，在路灯下泛着暗黄。
林枫踩过它时，听见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终于裂开了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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