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的余温散得比想象中更快,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被深夜的寒意彻底吞噬。
三天后,青州软件园地铁站B出口重归死寂,那种熟悉的、被巨大城市机器遗忘的冷清感,重新笼罩了每一个角落。
张野和赵子轩轮值的那个晚上,值班手机在四个小时里只响了两次,都是新来的实习生找不到共享单车。
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陈默的后台数据更像一份残酷的战报。
“夜归地图”的日活用户,从峰值的3.2万,断崖式跌落至不足两千。
林枫指尖划过那条陡峭的下降曲线,心脏仿佛也跟着坠了下去。
更致命的是,作为核心功能的“一键求助”,后台显示连续两天零响应。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回响着社交媒体上那些“感动青州”、“年度最暖”的标题,如今看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感动是廉价的烟火,绚烂过后只剩一地冰冷的灰烬。
他终于彻底明白一个道理:感动会过去,但加班永远不会停止。
热搜带来的只是短暂的关注,真正的挑战,是如何让这份温暖在没有聚光灯的地方,依靠自身的逻辑存活下去。
“开会,404全体,现在,立刻。”林枫的声音在小小的宿舍里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十五分钟后,四个脑袋凑在了一块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我们被热度绑架了,”林枫开门见山,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用激情和蛮力搭建了一个看似美好的空中楼阁,但地基是空的。一阵风吹过,就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思考:“我把它叫做‘三降计划’——降低依赖、降低成本、降低门槛。”
“第一,降低对我们几个核心成员的依赖。”他看向陈默,“把‘夜归地图’的核心功能,也就是求助和响应,拆解出来,做成一个最轻量化的小程序。不用下载,不用注册,扫码即用。把发起求助的权限,还给每一个深夜里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非要通过我们来中转。”
陈默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图。
这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思路,把404从一个“客服中心”变成一个“平台规则的制定者”。
“第二,降低运营成本。”林枫转向赵子轩,“‘暖胃联盟’的夜宵,摊主们凭义气撑了几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去和他们谈,把每天都出摊,改成轮值制。我们排个班,每家摊主每个月只需要负责一个晚上。这样既能保证温暖不断供,又不会让他们觉得是负担。”
赵子轩点了点头,这确实比单纯靠人情维系要靠谱得多。
“第三,降低所有人的参与门槛。”林枫最后看向张野,“老刀的保安室,是我们的关键节点。但我们不能总指望他一个人的人情。你去和他谈个条件,就说我们404全体成员,每周义务帮他打扫保安室和周边区域两次,换取那个休息区作为我们夜间守护点的常态化开放权。我们不是去‘借用’,而是用劳动去‘交换’。”
三条清晰的指令,像三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向了问题的核心。
团队里残存的迷茫和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局的兴奋。
就在他们分头行动时,苏晚晴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那头,她穿着干练的白衬衫,背景是律所明亮的落地窗。
“我看了你们的热搜,也看到了现在的用户数据,”她一针见血,“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个民间自发的非政府组织(NGO),但你们没有任何官方备案,更没有合法的资金通道。光靠热情,你们连服务器的钱都撑不了多久。”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
他们只想着如何做事,却忘了思考自己的“身份”问题。
“学校有个‘青州大学青年公益孵化项目’,”苏晚晴继续说道,“每年扶持三个学生项目,提供小额启动资金、场地支持和官方背书。但申请需要提交一份详尽的项目报告,特别是可量化的服务数据和成果。”
可量化?
林枫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他猛地转向一直默默记录的老猫:“老猫,把我们过去七天所有的守护记录整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接送实习生的总人次、具体路线;发放的应急药品清单和数量;还有那些司机师傅自愿加开的深夜班次统计。对了,还有那些实习生手写给我们的感谢卡,全部扫描,做成电子版附上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我们要做的,不是一份冷冰冰的报告,而是一本‘温度可测’的公益账本。让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有一个温暖的故事。”
孵化项目的评审会现场,气氛严肃得近乎凝重。
几位校团委的老师和基金会的评委正襟危坐,对林枫提交的报告逐字逐句地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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