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份截然不同的材料,被林枫依次推到会议桌中央,像三柄利剑,安静地指向“标准化”这个庞大而无形的敌人。
校长孙正刚的目光在它们之间逡巡,最终落在了那本厚重的《404年鉴》上。
他戴着老花镜,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开,纸张摩挲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页页荒唐又鲜活的过往在他眼前流淌,从“寝室火锅安全操作指南”到“天台观星防冻手册”,每一页都透着一股离经叛道的生命力。
直到他的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张野壮硕的背影占据了大部分画面,他背上伏着一个瘦小的男生,正迎着清晨的微光冲向校医院的方向。
照片下的图说只有一行小字:“他叫我大侠,我就得配得上这声叫。”
孙正刚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林枫几乎以为时间停止了。
他缓缓合上年鉴,动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他沉默着,像一尊陷入思考的雕塑,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林枫,投向窗外那片广阔的校园,声音沙哑地问:“你们真觉得,一块小小的门牌,能留住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所有人都以为林枫会用一番慷慨陈词来回答。
然而,林枫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按下了播放键。
一道熟悉又温暖的女声从音响里流淌出来,是宿管王姨的声音,带着夜晚特有的沙哑和关切:“那年冬天特别冷,半夜三点多,陈默那孩子敲我窗户,急得话都说不清,说室友哮喘犯了,呼吸机没电了。我当时要是按规矩办,就该先骂他们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可我没有,我开了电闸,因为我知道,那屋里有人会管人,不会出事。你们现在要的标准化,是很好,很安全,可它……管得了人心吗?”
最后一句反问,像一记重锤,轻轻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孙正刚缓缓摘下眼镜,用指关节用力按压着自己的眉心。
良久,他重新戴上眼镜,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我可以向校委会提议,保留404这个寝室编号。”他一字一句地说,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枫四人,“但必须建立一套全新的传承机制——从今往后,404寝室不再随机分配,而是每年由大一新生提交申请,公开竞选入住,申请者必须提交一份详尽的寝室文化建设与管理方案。”
消息公布那天,青州大学的论坛炸开了锅。
而在无数的讨论和猜测中,第一份申请视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竞选后台。
视频里的男生叫小林,瘦弱得像一根芦苇,他对着镜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高二那年因为抑郁症休学了一年,是无意中看到了守护夜学长们的纪录片,才鼓起勇气复学考来了青大。我想住进404,不是为了出名或者别的,我只是想告诉后来的人,也告诉我自己:原来,有人活得那么热闹、那么荒唐、又那么真心,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林枫反复看着那段视频,看着申请表上小林清秀的字迹,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他知道,他们当初撒下的那颗种子,真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开出了花。
传承的齿轮就此转动。
陈默不眠不休,悄悄开发出了一套“404精神内核匹配度评估系统”,用代码和算法筛选那些真正需要这盏灯火的继承者。
赵子轩则把自己插科打诨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录制了一套名为“404魔鬼生存指南”的系列音频课,从“如何在宿管查寝时藏好你的电煮锅”讲到“如何识别室友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拥抱”。
而张野,他把他那件洗得发白、背后印着“江湖守夜人”的黄色马甲郑重地叠好,在交接仪式上,亲手交到了小林的手中。
毕业典礼前夜,校方正式宣布:404寝室编号将作为青州大学的特殊文化遗产,被永久保留。
而林枫、张野、陈默、赵子轩四人,则被授予了校史上独一无二的“青州大学荣誉室友”证书。
颁奖词在礼堂里回响:“他们用荒唐对抗麻木,用喧闹守护孤独,向我们证明了,最不标准的生活,也可能最接近生命的真实。”
林枫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证书时,指尖无意中触到了背面。
他翻过来,发现一行苍劲有力的手写字,是孙正刚的笔迹:“规则可以修改,但记忆不该被抹除——孙。”
庆功宴理所当然地设在了404。
酒精与笑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发酵,墙上多了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刻着:“404号温暖站·精神传承点”。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张野这个铁塔似的汉子突然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咱们……这就算是,真要散了?”
赵子轩笑着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散什么散!你忘了咱们的口号是什么了?‘404,不救人,只点灯’。灯亮着,人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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