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的褶皱里仿佛还藏着冬日的寒气,粗糙的边缘磨着林枫的指腹。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下:“我也想有人帮我。”
没有名字,没有求助的具体内容,只有一个孤独的“也”字,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林枫心中刚刚筑起的名为“一切顺利”的堤坝。
他们一直在帮助那些被看见的孩子,却忽略了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影子。
这个“也”字背后,是看着别人被照亮时,自己却愈发沉入黑暗的无声叹息。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纸条叠好,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那份重量比成捆的钞票还要沉。
他找到独自在角落里敲代码的陈默,压低声音,像在策划一场秘密行动:“默子,在‘404透明账本’后台,给我加一个匿名入口。”
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匿名?我们不是主打透明吗?”
“有些话,只有藏在黑暗里才敢说出来。”林枫的目光深邃,“就叫‘回声洞’吧。告诉他们:如果你不敢说,我们可以替你藏住名字。”
当晚,入口悄然上线。
没有宣传,没有引导,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在墙壁上的树洞,静静等待着被需要的人。
午夜时分,系统后台弹出了三条新申请。
两条是常规的物资求助,而第三条,则来自那个新开的“回声洞”。
申请内容很简单,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试探:“我爸妈在工地上摔伤了腿,医生说要静养,我想给他们买对护膝,但我……我没钱。”
与此同时,赵子轩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看着小K最新画的漫画——《褪羽乌鸦》。
画面上,一只乌鸦被误解,被拔光了羽毛,当它终于证明自己不是不祥之兆时,那些曾经伤害它的人却早已散去,只留它光秃秃地站在寒风里。
赵子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从“404骗局”风波开始,他们一门心思地自证、反击、做实事,却从来没有给那些曾经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过他们的人,留下一条可以回头的路。
他们用行动筑起了一道高墙,墙内是信任和温暖,墙外,是曾经的谩骂者在误解解除后的尴尬与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径直打开了直播。
没有预热,没有标题,直播间的人数从几十个缓慢爬升。
“大家好,我是赵子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锐气,反而多了一丝疲惫的温和,“我知道,现在还愿意点进来看我的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但今天,我想对那些曾经骂过我们,或者现在还在骂我们的人说几句话。”
弹幕瞬间停滞,随即炸开了锅。
“别理他们,那群黑子!”
“轩哥又要开团了?我瓜子准备好了!”
赵子轩却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是林枫偷偷拍下的那张纸条的照片。
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我也想有人帮我。”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无数个躲在网络ID背后,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灵魂。
“我知道很多人喷我们,说我们作秀,是假的。其实……我懂。”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你们不是不相信善良,你们是害怕自己信了之后,又被骗一次。”
“过去的对错,我们不追究了。那场风波里,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所以这次,我们不问谁骂过谁,也不问你信不信我们。我们只想问一句:你现在,需要帮忙吗?”
直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份寂静,在城市的另一端,被夜市的喧嚣打破。
张野联系了开打印店的老郑,借来了店里那台老旧的投影仪。
他在人声鼎沸的夜市小吃街旁,支起了一块巨大的白布,办起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沉默放映会”。
他没有播放任何精心剪辑的宣传片,屏幕上滚动的,全是最粗糙、最真实的画面。
有“404透明账本”每一笔捐款流入流出的实时截图,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有小石头趴在昏黄灯下,一笔一画写作业的照片,旁边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有阿豪卷着裤腿,卖力粉刷福利院墙壁的宽厚背影;还有一张特写,是林枫在寒冬里接山泉水时,那双布满干裂血口的手。
没有一句讲解,没有一句旁白。
唯一的背景声,是张野用手机录下的,孩子们给他们录制的土味情话合集。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透过廉价的音响传遍半条街:“哥哥,你比隔壁的WiFi信号还让我上头!”“哥哥,你不是我的菜,你是我的心头肉!”
周围的嘈杂声仿佛被这奇特的组合按下了静音键。
撸串的壮汉停下了筷子,逛街的情侣驻足回望,连吆喝着卖臭豆腐的大叔也探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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