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的主人,是林枫。
第二天清晨,他便带着赵子轩和张野,一头扎进了阿芳口中的城中村。
这里的巷道狭窄得仿佛一线天,阳光被切割成零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饭菜的混合气息。
他们敲开的第一扇门后,是一位姓李的老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部屏幕边缘已经发黄的智能手机藏到身后,眼神里满是戒备。
林枫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默默观察着屋内。
桌上摆着一排药瓶,墙上贴着一张早已过期的挂历。
当他看到老人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的、占据了半个屏幕的游戏广告时,一切便都明了了。
经过耐心的沟通,老伯才颤颤巍巍地道出实情。
手机是社区发的,可没用几天就变得“不听话”,总是自己跳出些看不懂的东西。
他想领慢性病补贴,那个“智能医保”的程序却怎么也点不开,每次一点,屏幕就黑了,再亮起时,又是新的广告。
接下来的走访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二十多位独居老人,几乎人手一部同型号的“问题手机”。
无一例外,手机里被预装了海量的垃圾软件,弹窗广告层出不穷,耗尽了本就不多的运行内存,也耗尽了老人们的耐心。
更诡异的是,所有人的通讯录都被清空,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联系人——“手机维修小哥”。
只要拨通这个电话,半小时内就有人上门,一番故弄玄虚的操作后,收取两百元现金作为“系统清理费”,手机能清净个三五天,然后再次陷入瘫痪。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围猎场,猎物是这些与时代脱节的老人。
在王姨家,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她紧紧攥着一部连漆都磨掉了的老人机,那是她最后的堡垒。
当赵子轩试图帮她检查那部几乎无法开机的智能机时,王姨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我儿子在深圳……十年了,他忙,我懂。我不敢主动给他打视频,我怕……我怕他看见我连个手机都摆弄不明白,嫌我烦,嫌我笨。”她的声音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那部智能机,不是通讯工具,而是隔绝母子亲情的一道深渊,她宁愿躲在无声的旧时代里,也不敢去触碰那可能被嫌弃的万一。
回到临时据点,赵子轩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这帮畜生!”他双眼通红,“他们赚的不是钱,是老人的尊严和指望!”林枫面沉如水必须用他们的方式,把水搅浑。
“以毒攻毒。”赵子轩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要模仿那套黑心维修的流程,拍一个反转短视频。
视频里,一个演员冒充“官方售后”,上门对着老人的手机一通乱点,索要高额费用;就在老人准备付钱时,另一位扮成“神秘师傅”的演员出现,三下五除二,不到三分钟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最后屏幕上缓缓打出一行字:“你交的不是服务费,是信息差的税。”
视频发布后,像病毒一样在各大平台裂变式传播。
一夜之间,点击量突破千万。
无数年轻人@自己的父母提醒他们当心。
巨大的流量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他们收到了一封来自“智联维修总部”的律师函,措辞严厉地警告他们“停止商业诋毁行为”。
这封信非但没有吓住他们,反而像一枚勋章,证明他们打中了蛇的七寸。
更重要的是,许多看到视频的老人,拿着手机找上了门。
人手瞬间捉襟见肘。
张野当机立断,用自己的积蓄租下了社区里一间废弃多年的活动室。
他找人做了块牌子挂在门口——“康复手工艺培训中心”,内里却悄然摆上了几张维修台。
小刀带着几个志愿者,在这里办起了特殊的“培训班”。
他耐心地教老人们如何识别广告弹窗,如何找到并关闭软件的自动扣费权限。
王姨也来了。
在小刀手把手的指导下,她戴着老花镜,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平生第一次成功地向儿子的微信发起了视频通话。
嘟…嘟…嘟…悠长的等待音在寂静的活动室里回响,像一声声空旷的回音。
直到屏幕自动暗下,通话被系统判定为无人接听,王姨眼里的光也随之熄灭。
她低下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小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旁边抽出一张便签纸,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手机界面,屏幕中央是微信的logo,旁边写了两个大字:“等,值得。”他把纸条轻轻贴在王姨的老人机上。
林枫无声地举起手机,将这一幕拍下,发进了他们自发组织的“旧机翻新群”,配文:“我们修的不是手机屏幕,是碎了一地的盼头。”
夜深了,陈默那边有了重大突破。
他发现,这些老人的手机远不止被安装了流氓软件那么简单,它们都被植入了一种极其隐蔽的远程控制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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