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寝室纱窗时,林枫正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
昨晚关电脑前那封未读完的邮件像根刺扎在他心口,此刻他鬼使神差点开邮箱,发件人“青州市教育局”的红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标题“关于临时学籍通道相关事宜的通知”下,正文第一行字像冰锥刺进视网膜:“临时学籍通道将于七日后关闭,后续安排待上级统一部署。”
他的拇指在触控板上顿了三秒,突然笑出声。
那笑声很短,像玻璃裂开的细响——“上级”二字在屏幕上跳着,活像系统伸过来的一只手,要把五千个刚长出根须的名字重新拔回黑暗里。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陈默的消息:“信联官网更新了。”
林枫点开链接,公告标题“关于信用申诉管理权限调整的通知”下,“即日起所有信用申诉纳入中央集中管理,地方不得擅自受理”的黑体字刺得他瞳孔收缩。
寝室门“砰”地被撞开,张野风风火火冲进来,运动外套还沾着市集的木屑,手里举着手机:“刚刷到信联公告,他们这是要——”话没说完,他的拳头已经砸在那张掉了漆的木桌上,指节泛白,“不是怕错,是怕我们形成自己的规则!”
赵子轩从椅子上直起腰,他昨晚剪片子熬红的眼睛这会儿亮得吓人:“我刚翻了家长群,林姐发消息说社区活动室的课可能要停,李老师的退休返聘批不下来。”他抓起桌上的马克杯灌了口冷咖啡,杯底磕在案卷上,“小石头今天早上还发语音,说他妈妈又开始在洗衣店后巷哭。”
陈默靠在床沿敲笔记本键盘,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我黑进信联后台看了,他们把地方申诉端口的权限代码全锁了,现在连修改个错别字都得走中央审批流程。”他推了推眼镜,“系统在收缩,像条蛇吞自己的尾巴。”
林枫站起身,椅背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墙上贴满的照片跟着晃了晃——有小石头举着田字本的歪头笑,有王奶奶颤巍巍展示“人”字的皱纹,有阿莲给小凯别上红领巾的瞬间。
他摸出裤兜里那个粉笔头,小石头攥过的地方还留着体温,指尖蹭过粗糙的粉痕,像在摸一颗快熄灭的星。
“我们赢了一次次。”他的声音很低,却像石子投入深潭,“可他们只要改个通知,就能把教室拆了,把学籍号删了,把五千个名字重新变成‘待审核’。”他抓起桌上那封用铅笔写的信,小石头歪歪扭扭的字迹在晨光里发颤:“林哥哥,我会写名字了,明天能教我写‘谢谢’吗?”又点开手机里王桂花领鸡蛋时的视频,老妇人的哽咽混着菜市场的喧哗:“我就想让小乐知道,奶奶不是黑户,能给他领鸡蛋......”
“我们不是在改变系统。”林枫突然把手机重重按在桌上,屏幕里王桂花的脸被压出裂痕,“我们只是在给它擦屁股。它拉了屎,我们扫干净,它再拉,我们再扫——”他抬头时,眼底烧着团火,“可凭什么?”
寝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
赵子轩摸出根烟,刚要点又放下了,指节捏得发白:“那我们不求它改。”他望着墙上那些照片,喉结动了动,“我们让它听见——到底有多少人,不想活在评分里。”
陈默的键盘突然敲得噼啪响:“匿名投票?”他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不注册、不扫码、不实名,只用一张纸、一支笔、一个木箱。但得防伪造——”他快速划拉屏幕,“再生纸压制,嵌入微纤维编码,每张纸里的纤维走向都是唯一的,能验真伪但追不了身份。”
张野猛地一拍大腿:“我联系手作市集的老周!他那有三轮车能改装,箱体用旧课桌木料——”他掏出手机翻通讯录,“对了,残障人士互助会的刘姐说过,他们最懂被系统忽略的滋味,让他们当监票员最合适!”
赵子轩已经架起了摄像机,镜头对准林枫:“你不怕这叫‘非程序民主’?不怕被定性为煽动?”
林枫走到窗边。
夜色不知何时褪了,东边天际浮着鱼肚白,楼下的“移动教室”平板车还停在老地方,车板上残留的粉笔字被露水洇开,像片模糊的星空。
他转回头,晨光里的影子投在四人中间:“如果讲理是违法,那沉默就是共谋。”
第一站定在青州老城南门广场。
凌晨四点,四人裹着外套搬票箱。
木箱是老周用旧课桌改的,箱身刷了层清漆,刻着行小字:“你说的话,有人听。”张野蹲在地上固定支架,手指摸到箱角时突然骂了句:“这木头泡过水?”他扒开清漆,露出一道胀开的裂痕。
“正好。”林枫蹲下来,指尖抚过那道裂痕,“裂痕越多,越像我们这些人——系统筛不下去,压不垮,偏要在缝里长。”
天光渐亮时,广场上的梧桐叶开始泛金。
赵子轩的摄像机已经架好,镜头里,张野在调试选票箱的锁扣,陈默在给一摞再生纸盖章,每张纸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第一个老人出现时,天边刚泛起朝霞。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拄着根竹拐杖,走两步就扶一下腰。
林枫刚要上前,老人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花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
她踮着脚把纸条塞进票箱,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我活了七十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算个人。”
赵子轩的镜头悄悄拉近,拍下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
风突然起了,一张没来得及放进箱里的选票被卷起来,打着旋儿往城南山顶飞。
林枫望着那抹白影越升越高,直到变成天际线里的一个小点。
晨雾散了。
广场上陆续有人围过来,拎菜篮的主妇,推婴儿车的年轻爸爸,穿校服的中学生。
他们站在票箱前,有的摸出笔在纸上写,有的对着空箱发会儿呆,有的抹着眼泪把纸条塞进去。
赵子轩的摄像机记录着这一切。
镜头最后停在票箱上——箱身那道裂痕里,不知何时落了朵小蓝花,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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