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小院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只剩下阿珍粗重的喘息声。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快步上前扶住她:“阿珍姐,慢点说,到底怎么了?”
阿珍的脸颊因奔跑而涨得通红,眼中却满是绝望和愤怒。
她举起不停颤抖的手,指着村委会办公室里那台老旧的电话机,声音都变了调:“县教育局的电话!说我们……我们赵家沟小学,因为‘无法完成线上教学备案’,被……被取消了参加这学期全县期末统考的资格!”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林枫、陈默、赵子轩和张野几人耳边轰然炸响。
“什么意思?”张野第一个吼了出来,他那魁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不就是没网吗?没网,连考试都不让考了?”
阿珍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布满风霜的脸颊滚落:“他们说,流程不合规,数据无法上传……我听不懂那些话,我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孩子们……我们村的孩子们,连一张试卷都拿不到了。他们连考试的资格都没了。”
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小院。
这比贫穷更伤人,比落后更刺骨。
这是一种被时代彻底抛弃的宣判。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廊阴影里的小梅,那个全村最用功的女孩,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头扎进了通往后山的小路,飞快地跑远了。
“小梅!”林枫心里一紧,立刻追了上去。
山风呼啸,吹得人脸颊生疼。
林枫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找到了小梅。
她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正用一块尖锐的石子,在一片被踩实的泥地上奋力地划着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道复杂的应用题。
她的手指冻得通红,手背上满是泥土,可她浑然不觉,嘴里念念有词,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着。
“小梅。”林枫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女孩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林老师……我听见了。”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泥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成了一道道狼狈的印记。
“老师说,城里的孩子都在用手机刷智能题库,每天能做好几百道。我……我连题目都见不全,现在……现在连证明自己会做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手里的石子“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女孩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充满了不甘与委屈,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剜着林枫的心。
他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看着眼前这个用最原始的方式追赶着世界的孩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决心从胸腔中喷薄而出。
回到村委会,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枫一拳砸在桌上,桌上的搪瓷杯跳了起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他的目光依次扫过陈默、赵子轩和张野,“紧急开会!”
四个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方桌坐下。
“硬闯县里肯定不行,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赵子轩最先开口,他总是最冷静的那个。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张野闷声说,“大不了我带人去……”
“没用。”陈默打断了他,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技术宅,此刻眼神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们要的是线上备案和数据。我们给不了。所以,我们得换个赛道。”他推了推眼镜,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自己建一个‘考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陈默在桌上画着草图:“我可以用离线服务器,搭建一个‘本地化考试系统’。把全县联考的考试大纲、知识点范围、还有历年真题全部预载进去。孩子们虽然不能线上答题,但我们可以用这个系统生成标准化的试卷,通过打印和二维码墙分发,确保考试内容和县里是同步的。”
赵子轩的眼睛亮了:“这个好!我们不但要考,还要考得比谁都正式!我补充一点,”他敲了敲桌子,增加了计划的冲击力,“我们办一场‘广播联考’!让阿珍姐当播音员,通过村里的大喇叭,像过去那样,全村统一时间读题。学生们就在自己家里,手写答题。我们全程录像,存档,每一份试卷的完成过程都要有清晰的记录。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孩子不是‘缺席’考试,他们是被现代化的门槛‘排除’在外!”
“这个办法狠!”张野一拍大腿,立刻掏出手机,“我马上联系我那在职校当老师的哥们儿,他们学校有一批要淘汰的旧笔记本电脑,没网,但摄像头和录音功能都好用。我借二十台过来,每个考点……不,每个孩子家里都放一台,当电子监考员!”
计划以惊人的速度成型。
林枫看着三个伙伴,心中那股被压抑的火焰,终于找到了出口。
考试当天,天还蒙蒙亮,赵家沟的村口就挂起了一条用红布手写的横幅,上面是阿珍一笔一划写下的大字:“赵家沟考点,准时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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