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车的引擎声刚碾碎晨雾,张野的后颈突然绷直——后视镜里三辆银灰色商务车像三条伺机而动的鲨鱼,正贴着辅路加速逼近。"草!"他猛拍方向盘,指节泛白,"刚才过红绿灯时就觉得不对,牌照用泥糊得严严实实。"
陈默的手指在车载终端上翻飞,副驾的显示屏瞬间黑成一片:"主电源切断,离线模式启动。"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定位信号被屏蔽了,但他们还能追上来......"
"看证件。"林枫盯着右侧反光镜。
穿黑夹克的男人摇下车窗,金属证件在晨光里晃出冷光,"社会治理督导"六个字刺得他瞳孔微缩,"他们不是来查车的。"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登记本,指腹蹭过封皮上"姓名"二字——昨晚山巅的掌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是来灭迹的。"
手机在三人中间的储物格里震动,小凯的消息弹出来,气泡框是刺眼的红色:【黑进他们调度系统了!
第二批车被标记"高危变量",全省高速口、国道卡哨两小时内布防完毕。】
"高速不能走,国道全是卡。"张野踩下油门,登记车擦着路边的梧桐树冲上岔道,引擎发出濒死的嘶吼,"城郊废弃物流园?
老陈之前说那边有冷链车改装点。"
陈默已经调出物流园卫星图,指尖点在西北角:"三公里外,围墙有个缺口。"他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但他们肯定猜到我们会躲非官方路线——"
"所以我们偏要往人堆里扎。"林枫打断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登记本边缘。
山巅那夜,外卖员联盟的车灯连成星河的画面突然闪回,他喉结动了动,"去物流园,找李强他们。"
废弃物流园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张野一脚踹上去,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门内水泥地上堆着半人高的纸壳箱,风卷着塑料布哗啦作响。
李强从集装箱后面走出来,蓝色外卖服洗得发白,肩头还沾着没拍净的面粉——显然是从早高峰的早餐摊直接赶过来的。
"五千零三十六人。"他把牛皮纸信封拍在登记车引擎盖上,纸张边缘卷着毛边,"全是被信联征信拉黑的骑手。"林枫翻开名单,第一页是"王建军,38岁,身份证号缺后四位",第二页"李淑芬,42岁,系统录入名'李芬'",墨迹晕开的地方还沾着油点子,"他们说我们'无稳定收入记录',可我们每天跑两百单,手机里存着三年的接单截图。"
"不怕登记了被清算?"林枫抬头时,看见李强虎口处的老茧——那是长期握电动车把磨出来的,泛着暗红的光。
"怕啊。"李强蹲下来,从裤兜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却没点,"我媳妇上个月住院,交押金时护士说'信联评分不足,不能用电子医保'。"他指甲掐进烟卷里,碎烟草簌簌掉在地上,"她攥着我的手说'要不别治了,省得拖累你'......"他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可总得有人试一试——我们不是求施舍,是讨个名分。"
集装箱里传来金属碰撞声,陈默猫着腰钻出来,手里举着块银色电路板:"冷链车改的移动登记站2.0,物理隔离网关,数据先存本地硬盘。"他推了推眼镜,眼里闪着光,"每晚十点,用无人机往周边基站投加密包——就算车被扣,数据也能散出去。"
赵子轩抱着笔记本凑过来,屏幕上是他刚做好的"信用自述模板":"我是送过八千餐的夜班骑手我是修了二十年三轮车的老李"......他指尖敲着键盘,"得让他们用最直白的话,把一辈子的力气都写进去。"
张野突然吹了声口哨,指着物流园门口——十几个穿黄蓝外卖服的骑手正推着电动车进来,后车筐里塞满了反光背心和手电筒。"护送队轮值表排好了。"他晃着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排班表,"外卖员、摊主、保洁员分段接力,每段路换不同人领路。"
第一站选在北方工业城老城区。
凌晨三点,登记车蜷在桥洞下,像头蛰伏的巨兽。
林枫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背,哈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小团。
桥洞外的风卷着雪粒子往缝里钻,他听见脚步声——拖沓的、急促的、带着胶鞋踩水的吱呀声,陆续有人摸黑靠近。
"赵德海,装卸工。"男人裹着件军大衣,领口露出半截红秋衣,手背上全是裂开的血口,"我没合同,但我搬过三万吨货。"他捏着笔的手直抖,钢笔尖在纸上戳出好几个洞,最后歪歪扭扭写下名字时,墨水滴在"搬"字上,晕成朵黑花。
林枫念出这句话时,嗓子突然发紧。
赵子轩的直播镜头扫过去,桥洞内的光一下子亮了——十几支手电同时打开,泛黄的光晕里,有人举着保温桶,有人往登记车轮胎下垫防滑草垫,还有个戴毛线帽的老太太,把热乎的烤红薯硬塞进林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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