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的相机红灯熄灭时,汽笛声已经近了。
桥洞外的河面浮着层薄雾,林枫裹着张野的外套直起腰,后颈被河风吹得发凉。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赵子轩把视频上传到社交平台,刚好过去半小时。
"小陈,你猜播放量多少?"张野蹲在木箱边数纸船,冻得哈白气。
陈默的眼镜片蒙着水雾,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翻飞:"实时数据还没同步,不过...服务器带宽突然涨了十倍。"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眼底发亮,"有地方的IP在批量转发,像是...骑手群?"
林枫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晚晴的消息:"视频看了,灯影里的纸船像星星落河。"他刚要回,另一条提示跳出——"您发布的内容进入热门推荐"。
桥洞外的石台上,赵子轩的三脚架还支着,相机连到了陈默的电脑,此刻屏幕正跳动着不断攀升的数字:1万,5万,10万...
"操。"赵子轩突然骂了句,手指戳向电脑右下角的弹窗,"审核通过了?
他们没删?"陈默敲了敲键盘:"标题里没敏感词,画面全是孩子和纸船。
系统可能以为是公益宣传片。"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张野的外卖箱突然"叮"地炸响——他接的早单消息,但这次不是订单提醒,是手机推送:《纸船过河》播放量破百万。
赵子轩的相机包滑落在地,他抓过手机,屏幕里全是评论:"我叫李淑芬,在上海送早餐"、"王建军,深圳工地搬砖"、"我女儿小名叫糖糖,她昨天说也要折小船"。
"他们真的...在接力。"赵子轩喉结动了动,指节捏得发白。
林枫望着河面,纸船的影子在晨雾里忽隐忽现,突然想起小女孩递来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我叫陈大山,我不识字,但我女儿会写"。
原来名字不是符号,是有人愿意替你写,有人愿意替你传,有人愿意替你记。
上午十点,驿站的铁皮门被拍得哐哐响。
张野刚拉开门,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就挤了进来,其中一个举着工作证:"我们是区里的,找负责人。"林枫从里屋走出来,袖子还沾着浆糊——他们正把新收到的纸船贴在墙上做展示。"林同学是吧?"男人的公文包拍在桌上,"你们这个视频影响很不好,很多群众误解了零工登记政策。"
"误解?"赵子轩抄起墙边的相机,"你们系统把送外卖的标成'高风险',把扫大街的标成'不稳定',这是政策?"男人的太阳穴跳了跳:"我们要求驿站今天发声明,澄清视频内容不属实。"
林枫没接话,低头翻着桌上的二维码传单——陈默昨晚用扫描件生成的,每艘纸船对应一个编码,扫进去能看到折船人的故事。
他抽出一张,推到男人面前:"要澄清的话,先澄清这个。"男人扫了眼传单背面的字:"你怕的不是假名字,是你不知道真名字会带来什么。"
"这是威胁?"男人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是提醒。"林枫抬头,晨光透过破窗户照在他脸上,"昨天有三千人扫了这个码,今天可能三万。
你们要声明,就说这些名字都是假的——但他们的手是真的,搬过砖,送过饭,修过水管。"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抓起公文包摔门而去。
张野凑过来,嘴角咧得老高:"行啊林哥,谈判跟拆炸弹似的。"林枫没笑,他盯着墙上的纸船,最上面那艘是用报纸折的,边角还印着"智慧治理中心奠基"的标题。
傍晚时分,桥洞外传来脚步声。
林枫正蹲在地上粘被雨水打湿的纸船,抬头看见个穿旧夹克的中年男人,鬓角发白,眼神像猎鹰。"孙正刚。"男人递来根烟,林枫摇头,他就自己点上,"以前管这片应急,现在退休了。"
"您怎么找到这儿的?"陈默合上电脑,警惕地挡住屏幕。
"纸船。"孙正刚指了指木箱,"我认得这种折法,十年前抗洪,老百姓用船传物资,就这么折的。"他蹲下来,烟蒂在暮色里明灭,"你们动了他们的根基。"他抬手指向河对岸的大楼,玻璃幕墙映着晚霞,"智慧治理中心,里面有个风险画像系统。
名字越多,模型越不准——他们要的是能预测的'零工',不是会疼会笑的人。"
林枫的后颈突然发凉。
他想起昨天扫二维码的人里,有个骑手留言:"我妈生病,系统说我请假风险高,可我不回去,我妈才真危险。"原来不是他们怕假名字,是怕真名字里的温度,会烫穿那些冰冷的数字。
当晚雨下得急。
林枫裹着塑料布守在桥洞外,听见"砰"的一声——登记箱被砸了。
纸船混着雨水漫了一地,赵子轩冲过去时滑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他也不管,跪在泥水里捞纸片:"操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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