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踩上第六块石头,浓雾里忽然传来一丝金属绷紧的轻响。
不是风刮树枝,也不是野兽踩草,是那种极细微、却带着死气的机括回弹声——有人在拉弩。
“别动。”我低声道,一把将谢琬拽回身后的青石台。她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水洼,但我没松手,顺势把她按低,自己也蹲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黑影从斜上方掠出,弩箭破空而至,却不带杀意,而是撞在前方芦苇丛中炸开一团灰绿色烟雾。那烟像活物般迅速扩散,甜腥味扑面而来,沾在皮肤上隐隐发麻。
谢琬呼吸一滞,猛地呛了一口,整个人晃了晃,跪倒在石台上。
“屏住气!”我扯下内衫下摆,顺手浸了脚边的水,捂住她口鼻,“这是曼陀罗混迷心草,吸多了会自己掐死自己。”
她已经说不出话,手指抠着石沿,指节泛白,脸色由红转青,额角冷汗直冒。
我没时间心疼,也没空骂人。低头看她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心跳快得不正常——再拖五息,脑血供不上,轻则昏死,重则抽搐窒息。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一瞬。抬手抹了把鼻血,在湿泥上飞快写下三行数字:风速每刻七丈,湿度八成,毒雾扩散速率递减四成。第七息时收手,心算得出结论——烟雾十二息后自然消散,但她撑不到那时候。
水汽能短暂隔绝毒素,但不能久用。我扶她头颅微倾,让她半脸贴水面,利用水膜形成呼吸屏障。这法子只能抢三息命,可三息够我做很多事。
第十息,她呼吸终于稳了些,虽然还晕着,但不再抽搐。
我靠在石台边缘喘气,左臂伤口崩裂,血顺着袖管往下淌。刚才那一拽用力过猛,撕开了刚结痂的地方。疼得厉害,但我笑了一下。
“你倒是挑时候昏迷。”我说,“要是醒着,肯定又要说我逞强。”
话音未落,树影间走出一人。
玄色劲装,银链缠腰,背上那张连弩收得严实,额前疤痕在残月下泛着冷光。
沈无咎站定,离我们不过十步,手里一块软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弩机。
“楚公子反应还是这么快。”他声音不高,像是闲聊,“可惜再快,也只能救她一口气。”
我没起身,就着蹲姿靠着石台,折扇还在腰间,没动。
“你这弩不错。”我说,“就是太吵。刚才上弦那一下,差半拍就会卡膛。你右肩旧伤压不住了吧?”
他擦弩的动作顿了顿。
“我不信命,也不信机关万能。”我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丝,“但我信数据。你这连弩连发三次就得歇,今夜最多还能射两箭。现在射我,回头遇上埋伏,拿什么保命?”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没变,可手指在弩柄上收了收。
“你不怕死?”他问。
“怕啊。”我咧嘴一笑,“谁不怕?可我更怕一件事——被人当成棋子走。”
我慢慢站直身子,腿有点抖,但站住了。
“你以为你是猎人,我是猎物。可你忘了,猎物快死了,才会最疯。我现在这样,你不觉得最适合拼命吗?”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你说对了一点。”他说,“我不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我点头,“你是来逼我逃。往南逃,撞进他们早就设好的口袋阵。裴仲渊想让我慌,想让我乱,最好自投罗网。你这一箭,是催命符,也是请帖。”
他没否认。
“但他们不知道。”我扶着谢琬的肩膀,把她往上提了提,“我最喜欢别人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突然翻盘。”
沈无咎收起布巾,将连弩背回身后。
“下次见面。”他转身前说,“我不再试你肺腑。”
我没答,只看着他一步步退入林中,身影被雾吞没。
等他彻底消失,我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单膝跪在石台上。
谢琬还在昏睡,呼吸比刚才平稳,脸上青气淡了些。我伸手探她脉搏,还算有力。
“听见了吗?”我低声说,“你的情敌走了,连句狠话都没留下。”
没人回应。
我低头看自己手,全是血,分不清哪是她的,哪是我的。左臂疼得像是被人拿刀在剜,可我还得撑住。
这片洼地不能久留。沈无咎虽走,但他既然来了,说明南线确实有埋伏。他们要的就是我们仓皇北逃,或是误入陷阱。
可现在谢琬动不了,我也快到极限。
我抬头望天,残月被云遮了大半,只漏出一角光。风向偏西,吹得芦苇沙沙响。
“你说咱们往西北走能活。”我自言自语,“可眼下这模样,别说走,爬都费劲。”
我伸手摸向腰间折扇,扇骨冰凉。翻开扇面,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风不止,棋不休。”
这是我穿越后刻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莫名其妙穿到这个乱世,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连筷子都拿不稳。后来才发现,只要脑子够快,命再弱也能掀桌子。
我合上扇子,轻轻敲了敲石台。
“你还记得豫州城外那场大火吗?”我对着昏睡的人说,“你说我疯,明明烧得快熟了还笑。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火一起,风就变了。风一变,他们的阵型就得乱。”
我喘了口气,继续道:
“现在也一样。他们以为毒烟一起,我们就得逃。可我不逃。我就在这儿待着,等风再变一次。”
远处林梢传来一声鸟鸣,短促而尖利。
我眯起眼。
那是夜枭,通常只在有人移动时惊飞。
我慢慢将谢琬往身后石台角落挪了挪,让她背靠枯枝堆,不易被发现。
然后我解开外袍,撕下一条布条绑紧左臂伤口,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最后三粒药丸塞进嘴里。苦得直皱眉,但精神回来了些。
“再来十个沈无咎。”我嘟囔,“我也敢碰一碰。”
我靠在石台上,折扇横放膝前,眼睛盯着前方雾气。
风开始转南。
雾在动。
我知道,有人正绕过来。
我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把折扇缓缓打开。
扇面上画着一幅简图,是我一路记下的地形标记。
现在,该改几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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