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外的开阔地上,孙猛吐掉嘴里的草根,眯眼望向城墙。六门迫击炮已经打了三轮齐射,城垛上的砖石崩裂飞溅,但厚重的包铁城门依然巍然不动。
"他娘的,给老子集中火力轰那个马面!"孙猛指着城门右侧突出的城台,那里的机枪正喷吐着火舌,将试图接近的工兵压制在护城河边。
炮手调整角度,两发炮弹呼啸而出,正中目标!砖石飞溅中,机枪哑火了。工兵连立刻跃出战壕,扛着云梯和木板冲向护城河。
"掩护!"孙猛一声令下,全营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在城头织成一道火网。
第一批工兵刚冲到河边,城墙上突然冒出数十个钢盔——日军早有准备,隐蔽在藏兵洞里的守军此刻一齐开火!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工兵瞬间倒地,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水。
"操!"孙猛一拳砸在掩体上,"二连给我上!一定要把浮桥架起来!"
二连战士在火力掩护下发起冲锋。新兵王栓子紧跟着班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刚满十七岁,这是第一次参加攻城战。耳边子弹呼啸,前面不断有人倒下,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快!把木板架上去!"班长嘶吼着,和王栓子一起将跳板推向河对岸。
就在跳板即将搭上对岸的瞬间,一发子弹精准地击中班长眉心!王栓子眼睁睁看着这个教他打枪、给他缝过衣服的老兵仰面倒下,溅起一片水花。
"班长!"王栓子哭喊着,却听见身后排长大吼:"别愣着!继续架桥!"
他咬破嘴唇,含着泪和另外两个战士奋力将跳板推到位。当第一块木板终于架通时,护城河边已经漂了十几具尸体。
"浮桥通了!"消息迅速传回后方。孙猛立刻命令爆破组上前,准备炸城门。
爆破组长李大胆带着三名战士,每人扛着二十斤重的炸药包,猫腰冲向城门。他们灵活地利用弹坑和尸体作掩护,一点点接近目标。
王栓子趴在河边,用步枪掩护爆破组。他看到李大胆第一个冲到城门下,麻利地安放炸药,然后挥手示意其他人分散布置。
就在此时,城墙上一声枪响,李大胆猛地一颤,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但他没有倒下,反而用身体死死压住炸药包,同时掏出火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包铁城门被炸开一个大洞!气浪将附近的战士掀翻在地,破碎的铁片和木屑四处飞溅。
"冲啊!"孙猛一跃而起,手持驳壳枪率先冲向城门缺口。
一营战士如潮水般涌向城门。王栓子跟着人群冲锋,耳边全是喊杀声和枪声。穿过浓烟滚滚的城门洞时,他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是李大胆仅剩的半截身体。
城门内,日军早已构筑了街垒。一营刚冲进去就遭到交叉火力扫射,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瞬间倒地。孙猛急忙指挥部队分散隐蔽,自己则带一个排试图从侧面迂回。
"手榴弹!"孙猛大喝一声,三颗手榴弹同时飞向街垒。爆炸过后,战士们一跃而起,挺着刺刀冲了上去。
白刃战在狭窄的街道上展开。王栓子第一次如此近地面对敌人,他甚至能看清那个日军士兵狰狞的表情和发黄的牙齿。刺刀相撞的火花,滚烫的鲜血喷在脸上的触感,垂死敌人的惨叫声——这一切都让他胃部痉挛,却奇迹般地没有退缩。
"杀!"他学着老兵的样子怒吼着,一刺刀捅进一个日军的腹部。对方抓住他的枪管,血沫从嘴角涌出,却还在狞笑。王栓子奋力拔出刺刀,又狠狠捅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对方松手倒下。
一营终于拿下了第一道街垒,但伤亡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孙猛左臂中弹,简单包扎后继续指挥战斗。
"巩固阵地!二排向左翼发展,三排守住这个路口!"孙猛沙哑着嗓子下令,"通讯员!通知团长,东门已突破,但伤亡较大,请求预备队支援!"
王栓子被分配到路口警戒。他缩在一处断墙后,颤抖着给弹仓压满子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裤裆湿透了——不知什么时候尿的。他羞愧地四下张望,却发现不远处一个老兵也在偷偷拧干裤腿。
"新兵蛋子?"老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第一次都这样。能活下来就不孬。"
王栓子勉强笑了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军号声——是独立团的冲锋号!
"援军来了!"阵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果然,片刻之后,陈征亲自率领预备队三营从城门涌入。他们迅速接管了防线,让伤亡惨重的一营得以稍作休整。
陈征蹲在孙猛身边,查看他的伤势:"打得好!西门也已经突破,现在两路夹击,鬼子撑不了多久了。"
孙猛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团长,这帮鬼子不一般,打得贼顽强。我怀疑是专门调来的精锐。"
陈征点点头:"情报显示,龟田从太原要了一个加强中队,都是老兵。"他站起身,"你们营先撤下去包扎,接下来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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