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案重启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水雷,冲击波无声却剧烈地扩散开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得更加汹涌。不少官员,尤其是那些与安王府或有牵连、或心存忌惮的,看向御座上那位年轻皇帝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惊悸。
这位皇帝,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仅查当下的贪腐,还要翻陈年的旧账!而且翻的,还是涉及亲王府的旧账!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整顿吏治了,这分明是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劲!
安王府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不再是之前的云淡风轻,反而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陈默派去的眼线回报,安王府周围的明哨暗卡似乎更加密集了,出入盘查也严格了许多。那夜前往宗正寺的马车,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公开的涟漪。
对手很沉得住气。陈默并不意外。能经营出如此庞大一张暗网的人,绝不会是易与之辈。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施压,同时,确保自己手中的力量足够稳固,足够应对可能到来的任何风暴。而军权,无疑是这力量中最重要的一环。
程无双的态度,至关重要。
这位镇北侯,勇猛彪悍,在京营中威望极高,对自己也还算恭敬。但陈默很清楚,这种恭敬,更多是源于对皇权的本能敬畏,以及之前合作扳倒曹德纯时建立的初步信任。要想让他真正归心,成为自己手中无坚不摧的利刃,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这把火,就来自那桩正在被重新调查的冤案,以及他接下来要推行的……军务革新。
这日,陈默在武英殿偏殿召见了程无双,以及兵部尚书张威等几位军方重臣。名义上,是商议边境换防及军饷筹措事宜。
程无双穿着一身熨帖的戎装,腰杆挺得笔直,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张威则是个老成持重的黑脸汉子,话不多,但心思缜密。
陈默没有绕圈子,先将边境几处要害之地的布防情况询问了一遍,又详细了解了京营及各镇兵马的钱粮、军械状况。程无双和张威一一作答,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嗯,”陈默点了点头,话锋却忽然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近日朕翻阅旧档,发现军中亦有不少积弊。譬如,军械打造,各地标准不一,质量参差;兵员征募,多有冒名顶替、吃空饷之事;乃至将领升迁,亦不乏论资排辈、而非唯才是举之陋习。”
程无双和张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皇帝这是……要把新政之火烧到军中了?
“陛下明鉴,”张威斟酌着词句,谨慎回道,“军中积弊,确有其事。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要革除,恐需徐徐图之,以免引起动荡……”
“徐徐图之?”陈默打断他,目光锐利,“张尚书,边境的敌人,会给朕‘徐徐图之’的时间吗?军械不精,如何御敌?兵员不实,如何作战?将领无能,如何取胜?!”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着的边境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关键隘口:“朕要的,是一支能打仗、打胜仗的强军!不是一支充斥着关系、腐败和怠惰的老爷兵!”
程无双看着皇帝那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以及点在舆图上那坚定有力的手指,胸腔中那股属于军人的热血,竟不由自主地有些沸腾起来。他带兵多年,何尝不知军中弊病?又何尝不想彻底整顿?只是牵涉太多,阻力太大,一直难以施展。
“程将军,”陈默转过身,目光直视程无双,“若朕予你权柄,令你整顿京营,汰弱留强,严核军械,革新操典,你可能做到?”
程无双浑身一震,虬髯微张,眼中爆发出慑人的精光。整顿京营!这可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但他也深知其中艰难,不仅仅是触动利益,更是要打破延续了数十年的陈规旧习!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陛下!若能得陛下全力支持,扫清障碍,末将……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必让京营焕然一新!若有差池,甘当军法!”
“好!”陈默要的就是他这股锐气,“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具体章程,你与张尚书尽快拟个条陈上来。记住,朕不看虚言,只要实效!”
“末将(臣)遵旨!”程无双和张威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张威等人躬身退下。程无双却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程将军还有事?”陈默看着他。
程无双脸上露出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远比普通的躬身礼要重得多。
“陛下!”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末将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末将看得明白,陛下是真心想把这江山治理好,想让我大昱的军队强盛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默:“曹德纯那等蛀虫,该杀!安王府……若真如陛下所疑,行那等大逆不道、祸国殃民之事,更是该千刀万剐!末将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和京营数万儿郎,必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战刀,指向何处,便砍向何处!纵是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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