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偏殿内,弥漫着一种比药味更沉重的、近乎死寂的气息。她不再躺在榻上,而是蜷缩在靠窗的椅子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焦黑残破的木头娃娃。阳光透过窗棂,照亮她花白的头发和空洞的眼神,她整个人像一尊蒙尘的、失去灵魂的玉雕,只有偶尔滚落的泪珠,证明她还活着。
陈默挥手止住了宫人的通传,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面前。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太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偶烧焦的边缘,嘴唇微微翕动,极轻地、反复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稷儿……娘的稷儿……”
声音含糊,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悲痛,不似作伪。
陈默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难道母后真的因为连番打击,心神彻底崩溃,回到了丧子之痛的那个时候?他试着轻声呼唤:“母后?”
太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木偶,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木偶上。做工粗糙,显然并非宫中御制,更像是民间孩童的玩物,只是被摩挲得油光发亮,显然被珍藏了多年。慈宁宫大火,多少奇珍异宝化为灰烬,为何独独这个不起眼的木偶被找了出来,还被她如此珍视?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太后的状态让他无法追问。他示意一旁的医官上前。
医官仔细诊脉后,回禀道:“陛下,太后娘娘脉象虚浮紊乱,乃惊惧过度,心神耗竭,郁结于内所致。此等癔症,非药石能速效,需静心调养,避免再受刺激,或可……慢慢恢复。”
陈默沉默片刻,吩咐道:“好生照料太后,一应用度,不得短缺。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静养。”他加重了“任何人”三个字,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殿内侍立的宫人,包括那个袖口有绣纹的宫女。
那宫女低眉顺眼,与其他宫人无异。
陈默转身离开,心中那份疑虑却并未消散。太后的崩溃可能是真的,但那木偶,那声“稷儿”,在这敏感的时刻出现,总让他觉得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谜题。
回到乾清宫,他将太后的情况和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苏玉衡。如今,在这深宫之中,他能完全信任、并能商议此等秘事的,也只有她了。
苏玉衡斜倚在榻上,听着陈默的叙述,秀眉微蹙。她沉吟良久,才缓缓道:“陛下,臣妾曾听宫中老人提起过,稷……大皇子早夭时,尚在襁褓,按理说,不应有如此旧物留存。且太后当年悲痛欲绝,先帝曾下令将大皇子相关之物尽数收敛,以免太后触景生情……这个木偶,来历可疑。”
陈默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这木偶,可能并非皇兄遗物?”
“臣妾不敢妄断。”苏玉衡谨慎道,“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后娘娘在此刻紧抱此物,或许……并非全然是癔症发作,而是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息?或者,这木偶本身,就藏着秘密?”
传递信息?木偶藏秘?
陈默的思绪飞速转动。太后神志不清,无法正常沟通,但如果她潜意识里还想告诉自己什么,用这种象征性的方式,并非不可能!而那个“影”组织,是否也与此有关?他们送给皇后的“暖宫丸”是补药,暗示“新主当立”;太后抱着象征早夭皇子的木偶,喊着“稷儿”……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对抗或关联?
“朕知道了。”陈默沉声道,“此事朕会暗中查访。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莫要劳神。”
他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他现在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在北境,但后宫这诡异的暗流,他也绝不能忽视。
他秘密召见了程无双留下的副手,令其动用一切力量,暗中调查那个木头娃娃的来历,以及当年大皇子早夭前后,宫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与此同时,北境的战局,在程无双奇迹般回归并搅乱北漠后方之后,终于出现了转机。
程无双被正式任命为北境行军大总管,与赵擎天一文一武,配合默契。程无双充分发挥其机动突袭的特长,不断骚扰北漠漫长的补给线,焚毁粮草,截杀小队骑兵。而赵擎天则凭借丰富的守城经验,将云州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一次次击退北漠的疯狂进攻。
北漠左贤王久攻不下,后勤又屡遭破坏,士气开始低落。加之安王倒台,内部来自大雍的“援助”彻底断绝,此消彼长之下,战局的天平,开始悄然向大雍倾斜。
这一日,程无双抓住北漠久战疲惫、调度出现空隙的时机,亲率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骑兵,绕过正面战场,长途奔袭,直插北漠大军位于侧后方的指挥营地!
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斩首行动!成功,则北漠大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失败,则这五千精锐,包括程无双自己,将有去无回!
行动在深夜展开。程无双的骑兵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北漠的巡逻间隙,直扑目标!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指挥营地时,营地周围突然火把大作,无数北漠骑兵从黑暗中涌出,竟似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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