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皇家漕运商行”总号,在一片争议与观望中,还是如期挂牌成立了。红绸落下,露出金漆匾额,在秋日的阳光下有些晃眼。没有预想中的锣鼓喧天,门前显得有些冷清,只有持戟的卫兵肃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官家威严。
门内,新任运河总督周文博,正对着一份刚送到的江南商情密报,眉头拧成了疙瘩。
沈墨轩掌控下的几大商行,果然将运价压到了令人瞠目的低位,几乎是在贴着骨头缝割肉。而按照皇帝陛下的旨意,“皇家商行”必须以更低两成的价格迎战。这意味着一单漕粮从江南运到京城,商行不仅要搭上全部运费,还得从本金里倒贴进去近三成的亏空。
账房先生捧着初步核算的账本,手都在发抖:“总督大人,照此下去,募来的一百八十万两股银,加上内帑拨付的一百万两,恐怕……支撑不过三个月啊。”
周文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他是个实干派,深知漕运积弊,也明白皇帝此举是破釜沉舟。但真当这巨大的亏损数字摆在面前时,那份沉甸甸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慌什么!”他沉声呵斥,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陛下自有深意。按旨意行事,即刻公告天下,凡通过皇家商行承运漕粮及各类货物,运价一律按市价八折结算!同时,以总督衙门名义,行文沿河各省,悬赏举报私设关卡、勒索商船之举,查实者,罚没款项半数充公,半数赏予举报之人!”
命令下达,如同在平静(只是表面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商贾们沸腾了!
原本还在观望的商队,闻风而动。皇家商行的门槛几乎被踏破,登记承运的簿子一天就用了三大本。虽然明知这是皇帝和那位神秘巨贾在神仙打架,但实实在在的低运价,对追逐利润的商人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哪怕这低价背后是滔天巨浪,先占了眼前便宜再说!
运河沿线的水,更是瞬间被搅浑。
以往那些靠着运河吃饭,在灰色地带敲诈勒索的地头蛇、小吏胥,顿时成了过街老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举报的还是平日欺压他们的恶吏?一时间,各种匿名的、实名的举报信雪片般飞向总督衙门设在各地的临时办事处。
周文博雷厉风行,接到举报,查实之后,毫不手软。短短十余日,沿河三府之地,就有七名品级不低的官吏被锁拿问罪,抄没的家产填补商行亏损虽仍是杯水车薪,但那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却极大地震慑了宵小,也让运河沿线的风气为之一清。
消息传回京城,陈默在乾清宫微微颔首。亏损在意料之中,但清理河道、争取民心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这是一场消耗战,看的就是谁先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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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西湖庄园。
青衣文士将一份来自京城的详细报告呈给沈墨轩,上面清晰地列明了皇家商行挂牌后的运营数据、资金消耗速度以及周文博的种种举措。
“主公,皇帝这是不惜血本,也要跟我们耗下去。而且,周文博借着清查积弊,正在快速树立威信,清理我们安插和笼络的一些人手。长此以往,恐对我们不利。”
沈墨轩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亏损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他淡淡开口,“看来,我们这位皇帝弟弟,内帑比我们估计的要厚实一点,或者说,他募股得来的银子,比明面上的要多。”
他抬起眼,看向青衣文士:“我们派去的人,股份认购成功了吗?”
“回主公,已经办妥。通过三个不同的商号,共计认购了二十五万两,已经混入了股东名册。”
“很好。”沈墨轩嘴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让他们不必急着打探核心机密,先蛰伏下来,取得信任。关键时刻,这二十五万两,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皇帝想清理河道,树立威信,那就让他清。那些被拿下的,不过是些外围的卒子,丢了也就丢了。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近期都收敛些,避其锋芒。同时,告诉那些依附我们的粮商、船主,运价……再降半成。”
青衣文士吃了一惊:“主公,再降半成,我们自己的亏损也极其惊人了!许多依附我们的中小商号,恐怕会撑不住破产。”
“撑不住的,就让他们破产。”沈墨轩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哪些是真心跟随,哪些是墙头草。破产之后,他们的船、他们的人手、他们的渠道,我们用更低的价格接手过来,正好完成一轮整合。皇帝在用政治手段清理河道,我们何不借他之手,完成商业上的清理?”
青衣文士恍然大悟,心中凛然。主公的视野和狠辣,远超他的想象。这是要将计就计,借着皇帝的打压,来完成自身势力的洗牌和强化!
“那……京城那边,朝堂上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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