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千夫长的供词,像一滴落入滚油的水,在陈默心中炸开了锅。怀疑的毒藤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理智,将之前对程家、对程破虏、乃至对程无双的所有认知,都拖入了无边黑暗的深渊。
乾清宫的灯火彻夜未熄。陈默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在殿内焦躁地踱步,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千夫长含糊却又致命的指证——“程”姓大人物,“乐见其成”,“不便明言的助力”……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剐蹭着他与程家之间那早已摇摇欲坠的信任纽带。
程破虏!若你当真负了父皇,负了朕……朕必让你程家,鸡犬不留!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陛下,”王德发战战兢兢地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声音带着哭腔,“您……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龙体要紧啊……”
陈默猛地挥手,将汤碗打翻在地,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滚出去!”
王德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陈默喘着粗气,目光猩红地看向坤宁宫的方向。程无双……你现在,是不是正在暗自得意?以为瞒过了朕?以为程家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一份关于漕运事务的奏章,狠狠攥紧,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不!绝不能!
他必须弄清楚真相!必须让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骆冰呢?!让他滚来见朕!”他对着空荡的大殿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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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配殿。
程无双的心悸感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源于沙场宿将本能的对危险的感知。殿外巡逻的脚步声似乎更加密集,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眼神中的审视也愈发不加掩饰。
一定出事了!而且是足以动摇根基的大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近日的一切。陛下态度的骤然冰冷,江南暗桩的暴露,北境刚刚平定……能让陛下如此震怒,甚至可能牵连程家的,会是什么?
突然,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闪过脑海——李毅大将军!他镇守北境,整编降卒……北漠俘虏!
是了!沈墨轩与北漠勾结多年,其手下必然有人知晓些许内情!若是有人在俘虏中听到了什么关于程家的……不,是关于祖父的谣言或攀咬……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凉!
沈墨轩那个疯子,为了增加筹码,完全可能编造谎言,将祖父拖下水!而那些北漠俘虏,为了活命或者换取好处,也完全可以信口雌黄!
陛下本就对程家心存疑虑,若听到此类供词,岂不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必须想办法联系外界!至少要让陛下知道,那些供词绝不可信!
可是,如何联系?殿外看守森严,密道恐怕也早已被陛下知晓并监控。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的笼中鸟,瓮中鳖。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棵庭院中的枯树上。树冠高出宫墙少许,枝桠伸向冰冷的天空。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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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骆冰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
“陛下,臣已加派人手监控程府及所有与程家有关联之人。那个北漠千夫长,正在秘密押解进京的途中,最迟明晚可达。”骆冰禀报道,看着皇帝那猩红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心中暗暗心惊。
“太慢了!”陈默烦躁地打断他,“程家那边,就没有任何异动?”
“回陛下,程府上下似乎也得到了风声,闭门不出,异常安静。程家几位在军中任职的子弟,也都告假在家,未有异常举动。”
“安静?”陈默冷笑,“越是安静,越是心中有鬼!给朕盯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绝:“还有……程破虏的坟,给朕……”
他的话还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和呵斥声!
“什么人?!”
“站住!皇宫禁地,擅闯者格杀勿论!”
陈默和骆冰脸色同时一变!
紧接着,一道略显尖利、却带着豁出一切决绝的女子声音,穿透殿门传了进来:
“臣妾程无双!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陛下!事关先帝声誉,关乎社稷安稳!若陛下不见,臣妾便撞死在这乾清宫前,以血明志!”
是程无双!她竟然闯出了坤宁宫?!还跑到了乾清宫外?!
陈默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把她给朕押进来!”
殿门被推开,两名侍卫有些狼狈地押着程无双走了进来。她发髻散乱,衣衫被撕破了几处,脸上带着擦伤,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方才强行闯宫时经历了搏斗。但她那双凤眸,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火焰。
她挣脱开侍卫的钳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昂着头,直视着龙椅上那面色铁青的皇帝,声音嘶哑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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