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如眸,悬于破碎的穹顶裂口。冰冷粘稠的光,如同凝固的血浆,为这崩塌的地狱废墟披上一层凄艳的丧纱。
柳如烟单膝跪在焦黑的裂隙边缘,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的破败玩偶。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碎内脏的碎块和浓重的血腥,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心口那道被龙鳞刺破的伤口,已不再汹涌喷血,只余下微弱的、如同小泉般汩汩流淌的暗红,在焦黑的岩石上晕开一片深褐。周身燃烧的金红霞焰早已彻底熄灭,只剩下烧灼后的余温,混合着血腥与硫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那一头长发。 在血月的映照下,褪尽了所有颜色,呈现出一种死寂、脆弱、如同燃尽冷却的香灰般的灰烬之色。发丝失去了所有光泽,干枯断裂,随着她微弱的喘息而无声飘落,在她身周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白。仿佛她整个生命,都正在这血月之下,无声地化为飞灰。
裂隙上方的阴影中,死寂被打破。
“嗬……嗬嗬……”阴冷滑腻、带着刻骨怨毒与贪婪的冷笑,如同毒蛇摩擦鳞片,从破碎岩壁的深处传来。“真是……感人至深的垂死挣扎啊……焚尽了最后的尸傀……榨干了最后一点霞光……现在的你,比这地窟里的尘埃还要脆弱……正好……”
浓稠的黑雾剧烈翻涌,如同沸腾的墨汁!一只覆盖着破碎黑曜石鳞片、流淌着粘稠暗紫色污血的巨爪,猛地撕裂黑雾探出!紧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是庞大、扭曲、覆盖着更多破碎鳞片与蠕动的荆棘藤蔓的……身躯!
国师的本体,终于从藏身的阴影中完全显露!
他不再维持黑袍人形的伪装。上半身依稀还带着人形的轮廓,但覆盖其上的不再是皮肤,而是层层叠叠、碎裂扭曲、如同被强行拼凑起来的黑曜石鳞甲!鳞甲缝隙中,无数墨绿色的荆棘藤蔓如同毒蛇般钻出、缠绕、蠕动!他的头颅笼罩在一片翻腾的黑雾中,只能看到两点猩红、燃烧着无尽怨毒与贪婪的火焰,如同深渊恶魔的凝视!
下半身则更加扭曲恐怖!腰部以下,竟延伸出数条由粗壮荆棘藤蔓与污秽骸骨强行融合而成的、如同巨大章鱼触手般的肢体!触手末端是锋利的骨刺与蠕动的荆棘吸盘,每一次蠕动都搅动着周围的黑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你的荆棘泪……还有这最后一点龙血残鳞……都是本座永恒的基石!”国师的声音混合着非人的嘶鸣,充满了绝对的贪婪!“放弃吧……让本座……替你完成最后的升华!”
轰!!!
数条粗壮狰狞的荆棘骨刺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地狱巨蟒,猛地从不同角度——绞杀向跪伏在地、气息奄奄的柳如烟!触手未至,那粘稠的污秽气息已经如同实质的枷锁,试图将她彻底禁锢、拖入深渊!
避无可避! 挡无可挡! 身体早已枯竭,灵魂即将燃尽。
柳如烟低垂着头,灰烬般的长发遮住了面容。血月冰冷的光洒在她身上,如同最后的裹尸布。身体因触手带起的风压而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
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就在那致命的触手即将合拢的刹那!
柳如烟那只一直紧握着的、几乎与掌心融为一体的右手,猛地——攥紧!
掌心深处,那半片冰冷焦黑的龙鳞,棱角深深嵌入早已血肉模糊的皮肉之中!
她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龙鳞深处,那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搏动! 那是崔明远!是他剜心引血的决绝!是他挡在身前的背影!是他灰飞烟灭前最后的托付与呼唤!
“活下去……” “阿烟……”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肉体痛苦与灵魂枯竭的力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她心口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是霞光! 不是荆棘! 是爱! 是恨! 是守护! 是毁灭! 是她对崔明远所有的眷恋与不舍!是她对国师所有滔天的恨意与诅咒!是她对妹妹残魂消散的悲恸!是她对这污秽地狱、对这命运不公的——极致燃烧的愤怒!
这股力量,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瞬间点燃了她残存的所有——生命精元!破碎的霞光本源!荆棘泪反噬剥离后残留的怨毒!以及对掌心龙鳞中那点微弱龙魂精粹的——所有情感与记忆!
嗡——!!!
她手中紧握的那半片焦黑龙鳞,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鳞片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瞬间亮起!深邃的焦黑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显露出内部——纯粹、炽烈、如同液态熔金铸就的核心!
一股焚尽八荒、净化一切的恐怖龙威,如同沉睡的远古巨龙苏醒,猛地从鳞片中——爆发出来!瞬间冲垮了国师触手带来的污秽禁锢!
柳如烟猛地抬起了头!
血月之下,那张被灰烬长发遮掩的脸庞抬起。脸颊上剥落的荆棘泪碎片如同干枯的树皮,惨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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