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湮灭,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地面上那点暗金污痕迅速冷却、凝固,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映出冰冷死寂的光。林静水口中喷涌的污血溅满了被褥,玄黑色如同剧毒藤蔓蔓延,瞬间凝结出细碎的冰晶,散发着刺骨的幽冥寒气。他脸上那丝虚假的潮红褪尽,只余下一种浸透了地底幽冥的、毫无生气的灰败。呼吸变得急促、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粘稠血沫摩擦喉管的“嗬嗬”声,每一次呼气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力感。夕阳的金辉,冰冷地落在那片凝结着冰血的被褥上,如同为这具正在沉入永夜的躯壳盖上最后的殓布。
苏明霞僵立着,指尖冰凉。那朵转瞬即逝的赤莲,是生命本源最后的、绝望的绽放,更是幽冥寒潭彻底张开冰冷怀抱的宣告。龙魂正在被抽离,凡躯正在被冻结。她看着那不断从灰败唇边溢出的、混合着冰晶的暗红血沫,看着那胸膛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起伏,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能做什么?金针无用,药石无灵,回春堂内所有的手段,在这跨越轮回的宿命劫数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地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回春堂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昏暗。窗外的杏树枯枝,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低啸。苏明霞点起一盏油灯。昏黄摇曳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将林静水床榻上那一片狼藉的冰血污秽,映照得更加触目惊心。
她打来一盆微温的清水,浸湿了干净的布巾。盆中的水汽氤氲,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寒。她走到床边,避开那片凝结着冰血、散发着幽冥寒气的被褥区域,目光落在林静水露在薄被外、冰冷僵硬的手臂和肩头。他盖着的薄被,也沾染了血污和寒气,一角甚至冻结硬挺。
她需要给他换一床干净的被褥。这冰寒污秽的包裹,只会加速那点微弱的生机流逝。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悲怆与无力,动作尽可能放得轻柔,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冰冷的寒气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用沾湿的温热布巾,极其小心地擦拭他手臂和颈侧沾染的冰血污秽。指尖隔着湿布,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那深入骨髓、如同千年玄冰般的死寂寒意。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触碰一块刚从幽冥深渊打捞上来的寒玉。她擦拭着他灰败冰凉的脸颊,指腹下那毫无弹性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阵阵发紧。
擦拭完裸露的肌肤,她开始整理那污秽冰寒的被褥。她小心翼翼地将沾染冰血的部分卷起,尽量避免直接触碰那些散发着幽冥寒气的结晶体。然后,她拿起旁边一床干燥、洁净的薄被,极其轻柔地展开,准备重新为他盖上。
昏黄的烛光下,林静水依旧昏迷着,灰败的面容在光影中显得异常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苏明霞俯下身,一只手托起他冰冷沉重的肩头,另一只手拿着干净被褥的一角,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温暖的棉絮覆盖向他那单薄冰冷的胸膛和肩膀。
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如同呵护着易碎的琉璃。指尖捏着被角,一点点地掖向他颈侧,想要将那冰冷的肩头完全包裹进这份微弱的暖意中。
就在她的指尖捏着被角,即将掖过他颈窝下方、靠近心口位置的刹那——
一只冰冷、僵硬、如同冻土中伸出的手—— 毫无征兆地、带着一种超越濒死极限的速度和力量—— 猛地抬起! 精准无比地——死死攥住了苏明霞那只正在掖被角的手腕!
“啊!”苏明霞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那触感!冰冷刺骨!如同铁箍般坚硬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垂死之人所能拥有的力量!
她猛地抬头! 昏黄的烛光跳跃,映亮了林静水的脸!
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之前那种空洞、灰败、或者被狂暴力量充斥的状态!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异常地清醒!眼白处依旧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沉静到极致、却又仿佛蕴藏着焚尽天地风暴的——暗金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威严与洞彻!那眼神……陌生而熟悉,带着跨越了无尽时光的沧桑与一种刻骨铭心的……决绝!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腕骨生疼!他的胸膛因这突然的动作而剧烈起伏,喉间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喘息,灰败的唇瓣艰难地开合着,干裂的唇纹间渗出新的血丝。
然后。 一个声音,干涩、嘶哑、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用灵魂立下契约的沉重力量,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苏明霞的耳膜之上:
“此……命……若……存……”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他生命的重量,在寂静的暖阁中回荡。 “……必……报……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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