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面如同巨大的寒玉床,吸噬着苏明霞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她蜷缩在灶台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隐痛和灵魂深处尚未平息的余悸。腕间烙印那冰冷而精准的脉动,如同沉重的鼓点,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提醒着她与墙角那片阴影之间——那条由痛苦与绝望强行构建的、冰冷的契约桥梁。
林静水在爆发了那声源自她识海深处柳如烟绝望情绪的悲鸣后,如同耗尽了所有挣扎的力气,再次陷入了更深沉、更死寂的昏迷。覆盖在他身上的幽蓝冰霜似乎更厚了一层,灰败的脸上,那两道被绝望泪水蚀出的细小泪痕,在灰暗的光线下凝固成两道刺目的冰晶。
烙印的脉动频率,随着林静水呼吸的微弱平稳,也渐渐放缓,变得低沉而规律,如同冰层下缓慢流淌的暗河。那经由契约通道强行传导过去的混乱余痛与灵魂撕裂感,似乎暂时被林静水那脆弱不堪的躯壳和沉睡的灵魂所“容纳”或“压制”了下去。苏明霞识海中的风暴余烬,也因此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喘息空间。然而,这喘息并非解脱,反而带着一种更深沉的、被强行分担后的——空虚与不安。仿佛自己的痛苦被强行塞进了另一个容器,而那个容器随时可能因不堪重负而彻底崩溃。
她不敢再尝试任何“安神”之举,那场药香迷障带来的精神灾难如同噩梦,烙印在灵魂深处。她只是静静地蜷缩着,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着眼睑,意识在冰冷的麻木与烙印脉动的冰冷节拍中,沉沉浮浮。
夜,深沉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回春堂内,死寂得只剩下烙印那低沉缓慢的脉动,以及墙角林静水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幽冥寒气无声地流淌,渗透每一寸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苏明霞的意识在疲惫和烙印脉动的冰冷安抚下,即将沉入一片混沌的、无梦的黑暗边缘时!
异变!
一种…… 绝对不属于回春堂内任何已知存在的——感知! 如同最细微的、带着剧毒的冰针! 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刺穿了她高度疲惫、却因契约烙印存在而保持着一种近乎病态敏锐的——精神感知网!
不是声音! 不是气味! 不是温度! 而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带着赤裸裸的审视与探测的——冰冷视线!
那“视线”的来源—— 窗外!
后窗! 那扇糊着破烂窗纸、在幽冥寒气侵蚀下早已千疮百孔的——后窗!
“视线”并非实质目光,更像是一种精神触角的延伸!它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穿透了腐朽的窗棂和破烂的窗纸,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扫视着回春堂的内部! 带着一种…… 非人的、纯粹的、如同观察蝼蚁巢穴般的——冰冷好奇与审视! 其中更夹杂着一股与寒潭幽冥寒气同源、却更加凝练、更加纯粹、带着古老恶意的——极寒!
苏明霞瞬间从混沌边缘惊醒! 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根根倒竖!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 呼吸瞬间停滞! 烙印深处的脉动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冰冷、凝实!如同被入侵者惊动的毒蛇,盘踞起来,蓄势待发!
来了! 有东西在外面! 不是后院的寒潭!寒潭的存在是庞然、沉重、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贪婪!它的“注视”是铺天盖地的、如同深海水压! 而这“视线”! 更加……隐蔽!更加……精准!更加……带着狩猎般的耐心与试探! 如同潜伏在阴影中、评估着猎物价值的——顶尖掠食者!
是谁?! 幽冥深处因龙魂异动而引来的邪祟? 守护龙冢入口、驱逐一切入侵者的古老守卫? 还是……其他觊觎林静水体内那缕龙魂、或他胸前玉佩的——未知存在?!
苏明霞的身体僵硬如石雕,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念,都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着那束来自窗外的、无形的冰冷审视!
那“视线”极其缓慢地扫过。 掠过冰冷布满冰霜的灶台。 掠过角落里堆积的破烂杂物。 掠过蜷缩在灶台阴影下、屏息凝神、如同一具冰冷尸体的苏明霞。 掠过搭在灶台旁支架上、依旧湿冷、散发着淡淡血腥和苦涩药味的粗布衣物…… 最终! 毫无意外地! 极其明确地——停留! 定格! 聚焦! 在了——墙角那片覆盖着最厚幽蓝冰霜的阴影! 更确切地说! 是聚焦在了那片阴影中! 那个蜷缩昏迷的林静水身上! 或者说…… 聚焦在了他胸口衣襟微微敞开的下方! 那枚紧贴着他冰冷心脏的——半块焦黑龙纹玉佩所在的位置!
停留! 聚焦! 那无形的、冰冷的“视线”! 在玉佩位置! 停留了数息! 这数息之间! 苏明霞清晰地“感觉”到! 那束“视线”中的审视感骤然加剧! 仿佛在确认! 在评估! 在……衡量其价值! 其中蕴含的那股纯粹古老恶意与觊觎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刃! 同时!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的幽冥寒气,如同被那束“视线”所牵引,无声地、却带着极强的穿透性——顺着窗纸的破洞,如同毒蛇般钻入! 精准地! 缠绕向墙角林静水胸口的玉佩位置! 试图……近距离接触?探测?甚至是……悄然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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