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燕放下手机。
电话里最后那句“往火里浇油”,还在她耳边回响。
议事厅里,叔伯们的嘶吼和指责还在继续。
“都是你!要不是你!霍家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霍建成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把她交出去!我们去跟李泽楷求饶!就说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
另一个叔伯的声音尖利,抓住了这根他自以为的救命稻草。
“对!让她去给李泽楷下跪道歉!只要李先生消了气,我们霍家还有救!”
这些声音像一把把脏兮兮的锥子,扎进霍思燕的耳朵里。
她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他们脸上的惊恐、怨毒、自私,交织成一幅丑陋的画。
她把目光移开,落在了父亲霍建山的脸上。
霍建山靠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身体微微发抖。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
霍思燕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父亲在动摇。
为了保全家族,牺牲一个女儿,这似乎成了一个可以摆上台面的选项。
“爸。”
霍思燕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嘈杂都停顿了一下。
霍建山没有动,身体僵硬。
“爸,你也要我出去,给李泽楷下跪吗?”
她又问了一句。
霍建山的手指猛地收紧,插进了头发里。
他终于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就是最伤人的回答。
霍思燕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转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她看着玻璃上自己苍白的倒影,身后是她血脉相连的家人,此刻却像一群要把她推出去喂狼的敌人。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一条短信。
发信人是她在商学院最好的朋友。
“思燕,你还好吗?我爸爸不让我再联系你。你快去跟李先生道歉吧,别再撑着了,不值得。”
她删掉短信。
又一条进来,是另一个同学。
“思燕,报纸我看了,别犯傻,胳膊拧不过大腿。霍家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你手上。”
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看着窗外,远处中银大厦的尖顶刺破了灰色的天空。
整个香港的上流社会,现在都觉得她是那条不自量力的胳膊。
李泽楷,才是那条无人能撼动的大腿。
她错了吗?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去找闻人语,不该去拿那份反制方案。
她应该像叔伯们说的那样,第一时间就去摇尾乞怜。
或许那样,霍家现在只是损失一些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名声扫地,被人堵死在绝路之上。
怀疑,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漫上来,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的脑子里,闪过李泽楷的脸。
酒会上,他端着酒杯,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像毒蛇的信子。
“霍小姐,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算计和轻蔑。
她又想起那份【绝境】报告。
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步骤,都设计得天衣无缝,把霍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是一张豺狼的嘴,它只想把猎物撕碎,连骨头带肉全部吞下。
向这样的豺狼求饶,它会停嘴吗?
不。
它只会觉得,这顿晚餐吃起来,更加方便了。
霍家会成为全香港最大的笑话,一个被人生吞活剥后,还要跪地感谢对方“手下留情”的笑话。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君临会所顶楼,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背影。
闻人语。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出了最残酷的条件。
“我要霍氏金融,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以及,未来十年的,全权经营权。”
那是一头猛虎。
它用霍家的命,开出了一个天价。
它要的不是撕碎,而是驯服。
它要割下霍家最肥的一块肉,但也会保证霍家这头“猎物”能继续活下去,为它产出更多的肉。
一个是必死之局。
一个是割肉求生。
一个是立刻就死,死得毫无尊严。
一个是痛苦地活,活得苟延残喘,却保留着十年后拿回一切的可能。
有什么可选的?
根本就没得选。
霍思燕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双迷茫的眼睛,忽然有了焦点。
李泽楷为什么要发动舆论战?
为什么要让监管会冻结账户?
因为他急了。
他怕了。
他怕那头猛虎真的下场,从他嘴边抢走这块已经咬住的肥肉。
他所有的疯狂举动,恰恰证明了闻人语的方案是有效的,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威胁的方案。
霍思燕猛地转过身。
议事厅里,争吵已经平息,所有人都看着她,神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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