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烛味。我蹲在护士站核对输液单,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302床的呼叫铃突然“滴滴”响起,尖锐的声音刺破寂静,我捏着记录板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302床住的是张老太,肝癌晚期,昨晚家属刚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我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被浓重的纸灰味取代,床头柜上的电子血压计屏幕漆黑,原本插在鼻氧管里的氧气管,被整齐地卷在床沿,像条冬眠的蛇。更诡异的是,盖在身上的白被单边缘,沾着几根细长的黑色线香灰,在惨白的被单上蜿蜒成扭曲的符咒。
“张奶奶?”我伸手去探被窝,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床单。被子底下空荡荡的,只有枕头还保持着人形的凹陷,枕套边缘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和一小撮黑色的纸灰。我掀开被子,发现床单上有个淡淡的人形印记,边缘泛着暗红色,像是血渍干涸后的痕迹。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住院部的门锁都是电子感应的,家属不可能把人带出去。我转身想按呼叫器,却发现墙上的设备线被人扯断了,断口处还粘着块暗红色的布料,像是从寿衣上剐下来的,布料纤维里还缠着根细小的棉线,带着股陈旧的樟脑丸味。
走廊里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带着沉重的喘息,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我贴着墙根往护士站退,手里紧紧攥着记录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板角的金属包边硌得掌心生疼。脚步声在302门口停住了,接着是压低的说话声,一男一女,像是张老太的儿子和儿媳,前两天签字时见过,男的左眉角有颗黑痣。
“快点!老三说保安快巡逻到这层了!”男人的声音发紧,带着明显的慌张,“你扶着妈,我去看电梯!”话音刚落,传来女人的惊呼声,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哎哟!妈……妈胳膊掉下来了!”
“闭嘴!”男人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石膏固定架松了!你赶紧扶好!”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女人抱怨着:“这死老太婆怎么这么沉……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如听医院的,直接送……”
“住口!”男人突然拔高声音,又猛地压低,“我妈说了,死也要埋在老家的祖坟里,不能进那冷冰冰的炉子!你想让她死了都不安生?”
我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们要偷尸体?我屏住呼吸往护士站挪,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柱,伴随着保安老李的咳嗽声:“三楼的灯怎么回事?跳闸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慌乱的碰撞声,女人的惊呼声,还有某种重物落地的闷响,像是人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骨头撞击的脆响。我躲在护士站的玻璃隔断后,看见张老太的儿子正拖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慌不择路地往护士站冲——那白布底下的轮廓,分明是个人形,担架的轮子在地面拖出两道深深的划痕,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粘稠物。
“快!藏这儿!”男人低吼着,一把拉开护士站的储物柜。那柜子平时用来放备用的输液器和注射器,半人高,深不见底,柜门上还贴着“无菌物品”的标签,边角已经卷了毛。他和女人合力将担架塞进柜子,白布的一角被柜门夹住,露出底下一双穿黑布鞋的脚,鞋面上还绣着褪色的寿字,鞋帮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砰”的一声,柜门被死死关上。两人刚转身想跑,老李的手电筒光柱已经扫了过来,照亮他们惊慌失措的脸。男人左眉角的黑痣在光线下泛着油光,女人的嘴唇毫无血色,嘴角还沾着点黑色的东西,像是没擦干净的纸灰。“你们在这儿干嘛?”老李的声音带着警惕,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敲出“笃笃”声,“探视时间早过了!”
“我们……我们来看看我妈……”男人结结巴巴地说,手不自觉地往储物柜的方向瞟。女人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右手死死抓着衣角,指缝里露出点白色的纸灰,还有半截断裂的线香。
我缩在玻璃隔断后,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储物柜的门缝里,不知何时渗出了几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柜门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诡异的油光。更可怕的是,柜子里传来轻微的“咚咚”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敲木板,节奏缓慢而规律,和张老太生前输液时敲床沿的频率一模一样。
老李狐疑地打量着他们:“302床的?老太太不是……”他的话没说完,突然皱起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
是香烛混着腐味的气息,从储物柜里丝丝缕缕地飘出来,越来越浓,呛得我胃里一阵翻涌。我看见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就在这时,住院部的火警警报突然响了,刺耳的尖啸声淹没了一切。老李骂了句脏话,转身往楼梯口跑:“你们赶紧下去!别在这儿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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