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老槐树下,小胖突然“哇”地哭了,蹲在地上不肯走:“我的鞋……我的鞋掉了……”
“别要了!”建军急得踹了他一脚,“命重要还是鞋重要?”
我回头看了一眼,坟地在月光下静悄悄的,那四个坟头像趴在地上的怪兽。最中间的那个坟头上方,白影子还在,还在轻轻摆动,那个混沌的“脸”好像还对着我们的方向。
它没追过来。
可我心里的慌没减反增。它为什么不追?是不屑,还是在等?
“走!去我家!”建军拉起小胖,“我爷有桃木剑,能辟邪!”
我们往建军家跑,土路被月光照得发白,像条铺在地上的白布。跑过村头的碾盘时,我又听见了那“嗡”的声,这次更清楚些,像是在说什么,可就是听不明白。我猛地回头,看见碾盘后面的草动了动,像是有个白影子闪了一下。
“它……它跟过来了!”我的声音都变了调。
建军和小胖也回头看,草还在动,可没看见什么。“你眼花了!”建军拉着我继续跑,“快到了!”
到了建军家院外,他家的灯还亮着,窗户纸上印着他爷抽烟的影子。我们刚要喊,突然听见院墙上“哗啦”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跳了下来。
我们三个吓得赶紧蹲在柴垛后面,大气不敢出。
月光照在院墙上,一个白影子正趴在墙头上,还是那件发亮的白衣服,还是那个“十”字的姿势,轻轻摆动着。它的“脸”对着建军家的窗户,混沌的灰黑色还在流动,像是在看里面的人。
“它想干啥?”小胖的牙齿在打颤,“它是不是要找我爷?”
“别说话!”建军捂住他的嘴,眼睛死死盯着墙头上的影子。
那影子在墙头上待了一会儿,突然飘了下去,像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我们听见建军爷在屋里咳嗽了一声,接着是烟锅磕桌子的声音。
“嗡——”
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不耐烦?
突然,院子里的鸡“咯咯”地叫起来,扑腾着翅膀,像是受了惊。建军爷骂了句“瞎叫唤啥”,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我们吓得屏住呼吸,看见建军爷举着煤油灯出来,灯光照在院子里,却没看见那个白影子。“哪来的野猫?”他嘟囔着,往鸡窝那边走了走,又回屋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院子里又静了。
过了几秒,墙头上又出现了那个白影子,还是轻轻摆动着,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不敢再回建军家,绕着路往我家跑。快到门口时,看见奶奶正站在院外,手里攥着根桃树枝,看见我们,她的脸“唰”地白了。
“你们去哪了?!”她的声音又急又气,举起桃树枝就要打,可看见我们惨白的脸,手又停住了,“是不是去坟地了?”
我们点点头,话都说不出来。
奶奶把我们拉进院子,关上门,插上插销,又往门楣上挂了把剪刀,说“能剪断不干净的东西”。她给我们倒了碗井水,里面放了把米,让我们喝下去,“压压惊”。
井水冰凉,米在嘴里硌得慌,可我还是觉得嗓子眼发紧,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看见啥了?”奶奶坐在炕沿上,烟袋锅在手里转来转去,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我把看见的白影子、“十”字的姿势、混沌的脸,还有脑子里的“嗡”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建军和小胖在旁边点头,吓得直哆嗦。
奶奶听完,半天没说话,烟袋锅“吧嗒吧嗒”抽着,火星在黑暗中亮了又暗。
“那是‘站棺鬼’,”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地里冒出来的,“老话讲,横死的人,怨气重,埋了也不安生,会借着七月半的月色出来站棺,身子呈十字,是被绑着的意思。”
“他……他穿的白衣服,比月亮还亮……”建军结结巴巴地说。
“那是寿衣,”奶奶的声音更沉了,“新做的寿衣没沾人气,就会发亮。他是男的,看那样子,死的时候岁数不大,怕是……被人害了。”
我想起那混沌的脸:“他没有脸……是咋回事?”
奶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怨气太重,把脸都蚀没了。那不是混沌,是他心里的恨,在打转呢。你们听见的声,是他在喊冤,只是咱们人听不懂,只能听见个影儿。”
“他还跟到建军家院墙上了!”小胖突然喊。
奶奶的脸色变了变,往窗外看了一眼,月光把窗户纸照得发白。“他不是跟你们,”她顿了顿,声音有点抖,“建军爷年轻时候,是给人抬棺材的……怕是认出他了。”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挤在我家的炕上,盖着同一条被子,谁也不敢睡。奶奶坐在炕边守着,手里的桃树枝没离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我盯着窗户纸,总觉得上面会映出那个白影子,“十”字的姿势,轻轻摆动着,混沌的脸对着屋里看。脑子里的“嗡”声没再响,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吹气,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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