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由无数枪管熔铸而成的狰狞球体,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死寂的威严。
它表面的金属流光不再是混乱的线条,而是化作了亿万个细碎的画面,每一帧都清晰地定格着一张张稚嫩、惊恐或决绝的脸,以及他们人生中第一次扣下扳机的那个瞬间。
枪火、硝烟、溅起的血花与尘土,在这颗“方舟”的表面循环播放,构成了一部无声的人类末日史诗。
陈牧单膝跪在焦黑的铜板残骸边缘,手掌紧贴着尚有余温的大地。
那熟悉的脉冲变了。
不再是向外扩散、昭告存在的广播,而是化作一股强大无匹的内向吸力,仿佛整个星球的能量都被这颗球体当成了养分,正通过无形的管道,疯狂地向其核心倒灌。
他感觉自己脚下的地脉像一根被吮吸的血管,正在逐渐干瘪。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这东西根本不是用来逃离的载具,它是“源”!
是引爆这一切,又将这一切回收的终点与起点。
它并非在等待乘客,而是在召唤那些与它同源的“钥匙”——那些被赋予了灵魂的枪。
它在等一把能凭借自身意志,主动走回原点的枪。
“妈的……”赵雷死死盯着那悬浮的金属巨物,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眼中交织着狂热与恐惧。
他猛地从背后抽出那把枪管粗粝、几乎退化成铁棍的“断魂枪”,没有丝毫犹豫,枪口朝下,狠狠地插入了脚下的沙地之中!
“要进去,总得有人先迈出第一步!”他嘶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话音未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深陷沙中的“断魂枪”,竟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枪身猛地向前平移了三寸!
坚硬的枪口在沙地上拖出了一道笔直的浅沟,随后,它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节奏,一步,又一步,自行向前挪动。
“我来测!”林九几乎是扑了过去,迅速在枪体行进的路线上布置下微型震动传感器。
他盯着终端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脸色瞬间煞白,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机械驱动……也不是磁力牵引!赵雷,它的移动频率……它在‘模仿’!它在模仿你父亲当年率队冲向倒悬枪塔时,最后那一段冲锋的步伐节奏!”
赵雷浑身一震,双拳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父亲的最后一战,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断魂枪”诞生的根源。
陈牧闭上了眼睛,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他没有去想那些宏大的战争与牺牲,而是强迫自己回到一切的起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下午,那间该死的便利店。
劫匪惊慌的咆哮,玻璃柜破碎的脆响,以及那个被撞倒在地的模型M1911,枪身在光滑地砖上滑行,最后,击锤在空膛上落下,发出那一声清脆、微弱,却在他耳中宛如惊雷的“啪”。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枪魂”法则的第一次触碰。
他缓缓睁开眼,从战术包里取出了那把由无数零件拼凑而成,丑陋不堪的M1911残枪。
他没有像赵雷那样将它插入沙地,而是极度轻柔地,将它平放在了那片被脉冲犁过的焦土之上。
他不触碰,也不施加任何外力,只是盘膝坐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一次吸气,一次呼气,都精准地复刻着当日便利店内,他躲在货架后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的频率。
恐惧、惊愕、求生的本能……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剥离出来,只留下最纯粹的生理节律,与记忆中的那个瞬间完全同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就在赵雷的“断魂枪”已经走出十米开外时,陈牧面前的M1911残枪,突然轻微地一震。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
那锈迹斑斑的套筒,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向后滑动,露出了下方空空如也的枪膛。
紧接着,它又猛地复位,一个完美的自动上膛动作凭空完成!
随后,这把残枪开始移动了。
它没有“断魂枪”那种大开大合的步伐,而是紧贴着地面,一寸一寸地向前蠕动,滑行的轨迹、偏转的角度,赫然与当年那把模型枪在便利店地砖上滑落的轨迹,分毫不差!
“快!数据采集!”林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手忙脚乱地在M1911的预定路线上布下了九个高精度拾音点。
终端屏幕上,信号涌入,但呈现出的波形却让林九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那不是一段连续的振动波,而是由九段被精准切开、又完美拼接在一起的断裂音频!
林九的嘴唇哆嗦着,逐一念出了音频数据库比对出的结果:“第一段……小张临死前的喘息声。第二段……南极科考站广播的第一声脉冲。第三段……振频石被激活时的心跳声。第四段……你父亲的阵亡通报录音!第五段……便利店劫匪的咳嗽声!第六段……你从哑弹里抠出弹头时,金属刮擦的声音!第七段……你们在安全区举行‘枪魂’觉醒仪式的脚步声!第八段……第一座倒悬枪塔从天而降的轰鸣!第九段……模型枪落地时,击锤空放的那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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