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像一支无形的军队踏过枯骨,回荡在死寂的夜色里。
陈牧体内的那扇数据瀑布般的界面,已经彻底化为虚无。
没有了鹰眼视觉的辅助,远处的黑暗变得浓稠而真实;没有了系统扫描的提示,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然而,一种更加原始、更加野性的感知力,却在他灵魂的废墟之上悄然苏醒。
他能“听”到火焰的呼吸,那不是简单的物理燃烧,而是一种节奏,一种韵律,仿佛有成千上万个沉睡的意志正在火焰中低语,诉说着这片焦土下埋藏的秘密。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带着最后一丝犹豫,轻轻触碰上那截还在发红的M1911枪身。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但传递到神经末梢的,却是一种冰冷的解脱。
他不是为了修复它,这支陪伴他从地狱杀出来的老伙计,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他是在告别一个时代,告别那个被数据和指令支配的自己。
“你打响了第一枪,”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中,“也该由你,画上这最后一道火痕。”
与此同时,在碑林的边缘,赵雷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左腿,终于停下了脚步。
昔日那些刻满了所谓“功绩”与“历史”的石碑,此刻只剩下一具具漆黑的骨架,碑文早已被烈火吞噬,化作飞灰。
他看着这片亲手点燃的火海逐渐平息,脸上却没有复仇的快意,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而释然的笑容。
他从怀中摸索着,掏出半截在战斗中断裂的铁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其插进了脚下滚烫的焦土之中。
“嗤”的一声,像是烙铁入水。
“以前,咱们敲地是为了活下去,听听地下有没有吃的,有没有怪物,”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现在,咱们烧碑是为了记住——不是所有刻下来的字都该被留下来。有些债,不能靠嘴皮子说,得用脚印去还!”
说完,他猛地转身,用尽肺里最后一丝空气,朝着远处那个若隐若现的据点轮廓,发出一声震彻夜空的咆哮:“传火者听令!从今天起,我们之间没有命令!只有约定!”
这声咆哮仿佛一道惊雷,让正蹲在星图投影残迹旁的林九浑身一震。
他顾不上回应,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眼前便携式震频仪上那疯狂跳动的波形图里。
地脉的震动并未随着战斗的结束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诡异。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模式,杂乱无章中,却暗藏着一种古怪的、仿佛心跳般的韵律。
林九的十指在微型键盘上化作残影,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十七个幸存者据点传来的生命信号——那些代表着他们心跳的波形,进行重新编码、拼接、重组。
当最后一段数据嵌入模型时,一串全新的节奏序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停滞。
这串序列,与当年他们从坠落的“天外来物”中接收到的第一段电台信号,在结构上完全相反!
那段古老的求救信号,翻译过来是绝望的“救救我们”。
而眼前这段全新的心跳共鸣,传递出的信息却截然不同,它雄浑而坚定,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们,在!”
林九猛然抬头,视线穿透稀薄的烟雾,死死盯住了井口边那个孤单的身影。
“系统走了……可‘我们’还在……”他嘴唇翕动,一个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想法,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也许……也许它从来就不是什么天外来客,它就是我们……是我们自己,从这片绝望的土地里,硬生生长出来的东西!”
井口边,陈牧对林九的惊天发现一无所知。
他只是沉默地,用手将那支M1911的残骸缓缓埋入焦土,然后从周围捡来碎石,围着它垒起一个简陋得如同原始祭坛的火坛。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束备用的干草,用火镰点燃,轻轻置于石坛之上。
就在那束小小的火苗升起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片广阔碑林中所有残存的火焰,仿佛收到了无声的号令,在同一刹那,齐齐熄灭。
广袤的焦土瞬间被黑暗吞噬,唯有陈牧面前那拳头大小的火堆,固执地跳动着,成为这片死域中唯一的光源。
陈牧闭上了眼睛。
没有了系统的辅助,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清。
他“看”到,三百米外,林九的呼吸频率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瞬间加快了半拍;他“听”到,五十米外,赵雷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们都在等,等他下一步的动作,等他为这个没有了“神谕”的新世界,指明第一个方向。
突然,赵雷动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最后一柄完好无损的战术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小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他伸出手臂,任由那滚烫的血珠滴入面前那小小的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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