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冒险入宫递交证据后,顾言卿与林素问迅速返回济世药铺,而后顾言卿又悄无声息地潜回通州货栈,与燕十三等人汇合。众人如同潜入深水的鱼,在京师外围紧张地蛰伏下来,等待陈矩所谓的“时机”。
然而,一连数日,京师内外风平浪静,仿佛那卷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绢帛石沉大海。没有朝会上的激烈弹劾,没有东厂的大规模搜捕,甚至连冯保一党的气焰都未见丝毫收敛,依旧如往日般嚣张。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顾言卿等人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陈矩……他到底在等什么?”货栈密室内,水虺忍不住焦躁地踱步,“莫非他怕了冯保,不敢动手?还是……他另有所图?”
顾言卿沉默不语,心中亦是波澜起伏。陈矩老谋深算,其心思难以揣度。将证据交给他,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扳倒巨奸,澄清玉宇;赌输了,不仅前功尽弃,他们这些人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东家,我们不能干等。”燕十三沉声道,“冯保不是傻子,我们在禹州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必须做两手准备。”
苏云裳也忧心忡忡:“是啊,顾先生。林医师那边近日似乎也察觉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药铺附近窥探,恐怕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顾言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燕十三说得对,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陈矩。他沉吟片刻,决断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十三,你带两名机灵的兄弟,设法潜入城中,暗中监视冯保外宅和东厂几个重要据点的动静,但有异动,立刻回报。水虺,你通过漕帮的隐秘渠道,继续打探幽冥教残部在运河一线的动向,尤其是是否有人近期秘密进京。云裳,你准备好应急药物和易容之物,随时准备撤离。我去见一趟林医师,看她那边有无新的消息。”
众人领命,分头行动。顾言卿再次易容,趁夜潜入京城,秘密会见林素问。
药铺后堂,灯火如豆。林素问面色凝重:“顾先生,情况有些不妙。宫中有消息传出,陈公公近日称病,连续数日未去司礼监值房。而冯保那边,却动作频频,不仅加强了对海大人府邸和一些清流御史的监控,昨日还以‘整饬京营’为名,调动了部分隶属御马监的禁军,换上了他的人。这像是……在防备什么,或者说,在准备应对可能的变故。”
陈矩称病?冯保调动禁军?顾言卿心中一凛。这绝非好兆头。陈矩的“病”,是真是假?是韬光养晦,还是已被冯保软禁控制?冯保的调动,是未雨绸缪,还是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林医师,能否设法给陈公公递个消息?哪怕只言片语,探探口风?”顾言卿问道。
林素问摇头:“难。陈公公深居简出,府邸戒备森严,连日常采买都由绝对心腹负责,外人难以接近。而且此时联络,风险太大,极易被冯保的眼线察觉。”
线索似乎又断了。京师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表面平静,水下却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就在顾言卿心情沉重地返回通州货栈的次日清晨,燕十三带着一身露水匆匆赶回,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东家!出大事了!”燕十三气息未平,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昨夜子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大人,连夜叩阙,呈上密奏,当庭弹劾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十大罪状!条条死罪!其中就包括勾结幽冥邪教、私掘皇陵、意图不轨!”
“什么?!”顾言卿霍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御史是海瑞的至交,以刚直着称,但他并非陈矩一党,如何敢在此时,以如此激烈的方式发难?而且,他手中的证据从何而来?难道陈矩将证据转给了刘御史?
“消息可属实?”顾言卿急问。
“千真万确!”燕十三肯定道,“现在京城都传疯了!听说冯保当时就在殿外,闻讯脸色铁青!虽然陛下当时未置可否,将奏章留中,但早朝之上,已有数名言官附议!冯保一党则极力驳斥,双方在朝堂上几乎动起手来!如今京师九门已闭,东厂番子倾巢而出,正在全城搜捕‘散播谣言、诬陷大臣’的‘乱党’!”
风暴,终于来了!而且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然!刘御史的这雷霆一击,彻底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将冯保的罪行赤裸裸地摊在了朝堂之上!这必然是陈矩在背后推动的结果!他等待的“时机”,或许就是冯保调动禁军、露出破绽的这一刻!他将证据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交给了同样欲除冯保而后快的清流言官,借刀杀人!
“冯保有何反应?”顾言卿追问。
“冯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水虺也从外面疾步走入,接口道,“我刚得到消息,东厂的人已经包围了刘御史的府邸!漕帮的兄弟还说,看到有大队东厂番子往通州方向来了,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果然!冯保的反扑开始了!他不仅要镇压朝堂上的反对声音,更要铲除他们这些“罪证”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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