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的消失,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彻底冲垮了沈砚清精心构筑的、冰冷坚硬的外壳。最初的暴怒和疯狂搜寻过后,当所有线索最终指向那趟南下的长途汽车,而后续追踪如石沉大海时,一种灭顶的、冰冷的绝望,如同南极的寒冰,一寸寸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神经。
他把自己关在顶层公寓里,拉上所有的窗帘,隔绝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昔日整洁有序的空间,此刻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和烟草混合的颓败气息。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散落着空酒瓶、捏扁的烟盒,还有被他盛怒之下砸碎的玻璃杯碎片。他不再去公司,所有紧急事务都通过加密线路远程处理,声音冷硬如铁,下达着一条条比以往更严苛、更无情的指令,仿佛要通过掌控外部世界来填补内心巨大的空洞。
但每当通讯切断,死寂重新笼罩房间时,那种噬骨的痛苦便如潮水般涌上,将他淹没。他时常长时间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攥着那条从温窈抽屉里找出来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桂花项链,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温窈最后离开时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她说的每一个字——“恩断义义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凌迟般的剧痛。
他想起她小时候,在温家花园里,为了抢一块桂花糕哭得满脸是花,却蛮横地把躲在树后的他拽出来,非要分他一半。那时阳光很好,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想起少年时,他故意抢她的竞赛名额,弄坏她的自行车,看着她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只因那样她的目光会停留在他身上,哪怕满是厌恶。
他想起重逢后,她在办公室里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紧张的模样;想起她熬夜做方案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在游乐园碰碰车里,她难得露出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更想起那个雨夜仓库里,她得知真相后,心死如灰的眼神……
点点滴滴,如同慢放的电影,一帧帧碾过他的心。他曾以为那些年的敌对和后来的掌控是恨,是报复,直到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惊恐地发现,那扭曲表象下,是早已深入骨髓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正视的依恋和……爱。一种病态的、充满占有欲的、却真实得让他无法呼吸的爱。
而现在,他把她弄丢了。不是推开,而是彻底失去了。她连恨都不愿意再给他。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溢出,沈砚清猛地将头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堤防,灼烧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为她的决绝,为父亲的罪孽,更为他自己那愚蠢、自私、直到失去才幡然醒悟的……爱。
Lily姐每天会定时送来食物和必需品,但几乎原封不动地被拿走。她看着沈砚清迅速消瘦憔悴下去的脸颊和眼底骇人的青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收拾好一片狼藉,留下一句“沈总,保重身体”,便叹息着离开。她跟了沈砚清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王明达副总曾试图以汇报工作为名前来探听虚实,被沈砚清隔着门用冰寒刺骨的声音吼了回去:“滚!所有事按流程走!再敢来烦我,你这个副总也别当了!”那声音里的暴戾和毁灭欲,让老谋深算的王明达都心惊肉跳,不敢再轻易试探。
沈砚清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深夜,他会仿佛听到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会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过去开门,门外却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冰冷的夜风。有时在恍惚间,他会看到温窈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等他抬头望去,那里却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求而不得、日夜煎熬的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麻痹自己,酒精混合着强效的安眠药,才能换来短暂的、无梦的昏迷。但醒来后,现实只会更加清晰,痛苦更加尖锐。
直到第三天深夜,一场高烧将他击倒。身体长期透支和精神崩溃的双重打击下,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模糊,浑身滚烫。在陷入黑暗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Lily姐的紧急号码。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手背上打着点滴。Lily姐和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站在床边。
“沈总,您醒了?”Lily姐松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您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医生说是严重疲劳和应激反应导致的。”
那位中年医生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沈先生,你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更重要的是,你的心理状态极不稳定,有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重度抑郁倾向。我强烈建议你接受系统的心理干预和治疗。”
沈砚清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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