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餐厅包厢里,顾衍之抛出的那个致命选择,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炸弹,在温窈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安全、真相、复仇……这些她午夜梦回时最渴望的东西,被包裹在“背叛”的糖衣下,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她看着顾衍之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充满算计和掌控欲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做他手中刺向沈砚清心脏的利刃?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寒。
她与沈砚清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充斥着谎言与伤害,恩断义绝是她亲口说出。可当“背叛”这个词从顾衍之这个真正的敌人嘴里说出来,用以形容她对沈砚清可能采取的行动时,一种尖锐的、不合时宜的刺痛感,还是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那不是对沈砚清残存的情愫,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底线和尊严的扞卫。她温窈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是堂堂正正地清算旧账,而不是沦为另一个阴谋家手中卑劣的棋子,用更肮脏的手段去对付那个……同样被困在命运泥沼中的可怜虫。
漫长的沉默在奢华的包厢里蔓延。顾衍之并不催促,悠闲地品着红酒,仿佛笃定她会屈服于这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最终,温窈缓缓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推开面前的酒杯,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顾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温窈,还没沦落到需要靠出卖和背叛来换取生存的地步。”
她站起身,目光直视顾衍之瞬间冷下来的脸:“我父亲的真相,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查。我的安全,也不劳顾先生费心。至于沈砚清和沈家……”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外人无关。”
说完,她不再看顾衍之阴沉的脸色,转身,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包厢。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顾衍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面具彻底碎裂,眼中闪过一丝被忤逆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晃动着酒杯,低声自语:“有骨气……可惜,骨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温窈,你会回来求我的。”
温窈走出“云顶”大厦,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一身酒气和压抑。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这座流光溢彩却冰冷无情的城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茫然。拒绝了顾衍之,等于断了自己眼下看似最“便捷”的一条路。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她真的能靠自己走下去吗?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堤。夜晚的海岸线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灯塔的光柱规律地扫过墨色的海面,涛声阵阵,带着永恒的寂寞。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任由海风吹乱她的头发。冷静下来后,一阵后怕才缓缓袭来。她刚才几乎是在与虎谋皮。顾衍之那样的人,被断然拒绝后,会善罢甘休吗?他会不会用更激烈的手段来逼迫她就范?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身后不远处,一辆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距离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了阴影里。车内没有开灯,驾驶座上的人影模糊,只有一点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映出一张冷硬而疲惫的侧脸轮廓——是沈砚清。
他远远地看着海堤上那个单薄而倔强的身影,指尖的烟燃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都浑然未觉。从温窈离开出租屋前往“云顶”,到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再到她此刻独自面对黑暗的大海,他一直在暗处跟着。顾衍之的人在她楼下盯梢时,是他的人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尾巴;她进入餐厅后,他就在对面的车里,通过特殊设备监听着包厢里的一切。
当他听到温窈那句“我没沦落到需要靠出卖和背叛来换取生存”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骄傲的悸动。她拒绝了他。她宁愿独自面对深渊,也不愿向他或者顾衍之任何一方低头。
这比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却也让他更加心疼和……恐慌。她如此倔强,前方的路该有多难走?
他看到她在海风中微微发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冲过去,将她紧紧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告诉她一切有他。但他不能。沈怀山的警告犹在耳边,他自己身边也是危机四伏,贸然靠近,只会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他只能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孤狼,在黑暗中蛰伏,清除所有试图靠近她的威胁,却不敢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种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守护,比直接的对抗更磨人心志。
接下来的几天,温窈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书店被毁的后续处理由保险公司和警方介入,她暂时失去了工作,但陈老板醒来后得知情况,反而安慰她,让她不要有负担。温窈更加愧疚,只能每天去医院照顾陈老板,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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