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门？谁叫你们让她从偏门入宫的！”
云宥面带怒意，倏地起身。
偏门是专门给行宫侍女通行的，梁墨心是云宥的贵客，让她从偏门入宫，无异于羞辱。
侍女大惊，连忙跪倒解释：“是梁仙子自己要求的！”
“是这样啊……”
云宥冲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从纯粹功利的角度来说：梁墨心只凭两首琴曲便叫百余名阵亡剑仙加速复活，再加上她祛除心魔的独特本领，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抛去利益，云宥也愿意和梁墨心交个朋友。
因为在这个残酷冰冷的宇宙中，梁墨心是少有的好人。
……
偏门外，梁墨心抱着天音琴，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地站着。
“梁仙子，您是陛下的贵客，请从正门入宫吧。”
几名侍女相劝许久，但梁墨心仍然坚持走偏门入宫。
“我既不是帝国的官员，也不是哪个文明的使者，身份低微，受皇帝召见已是万分荣幸，怎敢奢求走正门入宫呢？”
“梁仙子愿走哪个门就走哪个门。”
云宥来到偏门，亲自迎接梁墨心。
侍女们纷纷拜倒，梁墨心也是抱琴而跪：“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
云宥连忙扶起梁墨心：“你刚刚也说了，你不是帝国的官员，不必多礼，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你一叙。”
“陛下如此礼遇，真叫我诚惶诚恐。”
梁墨心很懂礼数，随云宥沿着花园走道前进时，一直与他保持着半个身位，姿态谦卑、步伐小心，好似侍女。
“梁仙子不必有顾虑，我的确有心招揽你，但我绝不会强人所难。”
云宥见梁墨心如此态度，索性坦白。
“陛下的真诚，着实令小女子惭愧，我本微末之人，当不起陛下挂念。”
梁墨心对云宥是存在戒心的，她游历诸界这么多年，遇见过的皇帝、元首何止百千？
那些人无一不是霸道、贪婪、虚伪的权力玩家，都希望独享她的力量，甚至还妄图占有她的身心。
“即便是最残暴的人，心中也有对美好的追求。”
云宥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从前我也想当一个好人，但我没有能力，只能当一个不打扰别人、也不被别人打扰的庸人。”
“但您现在有能力了，您甚至也做到了，八一税让数万个文明放弃了战争、停止了军备竞赛。”
梁墨心尊重云宥，并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原因就在于此。
“八一税只是我为国家敛财的手段，虽然说起来不太好听，但虹光帝国的那句评价说的没错——我是坏心办了件好事。”
云宥当初搞“什一税”绝对不是出于好心，本质上还是属于军事敲诈。
“那在黑水危机中拯救受难者，难道不是出于好意吗？”
梁墨心语气有些悲伤，相比起听到真心话，她更希望云宥是自己心中那位仁厚宽怀、充满美德的君王。
“不，那完全是为了维护初创的什一税体系。”
云宥是个清醒的人，他不会美化、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因而许多言行都透着一阵清醒的疯狂。
梁墨心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居士，为我弹奏一曲吧。”
“嗯。”
梁墨心抱着琴在一处凉亭坐下，指尖悬在弦上时，她顿住了，抬头看向云宥：“陛下要听怎样的曲子？”
“欢快些的吧，刚才的气氛确实有些压抑了。”
“好。”
梁墨心揉弦起声，悠扬、轻松、欢快的曲调从“古板严肃”的古琴中飘出，乍一听颇显违和，细听却别有一番滋味。
仿佛间回到冬天，回到老家的年轻人在火炉边吃橘子，旁边的奶奶一边织着毛衣、一边自顾自地讲着孩子们小时候的趣事。
周围的侍女们听到这曲子，纷纷露出了笑意，回忆起了儿时的趣事。
但，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是快乐的。
云宥和梁墨心都没有笑，甚至于随着曲声渐起，两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片乌云。
梁墨心感受到了云宥的情绪，向他投去一个眼神，询问是否要停下。
云宥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周围的侍女们——尽管他没有快乐的童年，但这些姑娘们有。
梁墨心见状露出一丝笑意，专心致志地将曲子弹完。
云宥带头鼓掌，侍女们也随之献上热烈掌声。
“很抱歉，陛下，我不知道您年少时的经历，所以……”
梁墨心感到很愧疚，她的曲子没能让云宥满意。
“你不是也一样么？”
云宥收敛情绪，挤出一丝笑意：“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有一个人去看医生，他感到沮丧、人生残酷而无情，在这个充满威胁的世界里，自己非常孤独。”
“医生说：疗法很简单，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来了，去看他的表演吧，一定会让你振作。”
“这人哭了，说：但是医生，我就是帕格里亚齐。”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梁墨心却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不自觉涌出。
“抱歉陛下，我失态了。”
梁墨心被云宥这个笑话击中了心房。
这么多年，她为无数修士驱散心魔，但她自己的心魔却总也解不开。
“没事，如果梁居士不愿意留在帝国，就请自便吧，若是哪天改变心意，帝国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谢陛下，小女子告退了。”
梁墨心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然后不到宫门，天音琴不断向梁墨心发出细微波动，其中的意思只有梁墨心明白。
云宥目送梁墨心远去，有些失望地叹息一声。
正当他转身离开时，耳畔忽然响起了梁墨心的声音。
“陛下，我想应聘皇家乐师。”
梁墨心不缺听众，她缺的是知音。
“你被录取了，梁乐师！”
云宥大喜过望。
此刻起，他拥有了全宇宙最强的心理医生。
也拥有了一位善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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