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的暮色总带着几分泼墨画的意境。
绯红色的云霞如同被揉碎的锦缎，层层叠叠铺在天际，将通往分舵的石阶染上暖融融的金边。
苏倾颜跟着几位天衍宗弟子拾级而上，袖中的雪影不安分地动了动，鼻尖轻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檀香，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青颜姑娘莫怕，”走在身侧的弟子赵霖见她频频按袖，以为她在紧张，不禁笑道，“我们分舵虽不比总坛气派，却也是方圆千里内数一数二的修行道场。分舵主玄虚长老最是惜才，见你剑术不凡，定会好生相待。”
苏倾颜微微颔首，指尖却悄然按住雪影的脑袋。
这并非紧张，而是一种敏锐的感知——自从踏入落霞山范围，她就察觉到数道隐晦的灵力探查扫过周身，虽无恶意，却带着审视之意。显然，这分舵的防御远比看上去严密。
她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粗布道袍，长发简单挽成发髻，仅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刻意抹了些灰黄粉末，将原本清丽的容颜衬得平凡无奇。
这是毒老教的易容术，既能遮掩身份，又不会像寻常易容那般引人怀疑。唯有那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像是淬了星光的寒潭。
“前面就是迎客殿了。”赵霖指着前方一座飞檐翘角的殿宇，殿前广场上，数十名身着青色劲装的弟子正在练剑。
剑气纵横间，竟引得周围的落叶都随着剑势盘旋，足见其基础扎实。
苏倾颜的目光落在那些弟子的剑招上，瞳孔微缩。这些剑式看似寻常，起手式却与剑老传授的《心剑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少了那份直指本心的凌厉。
“我天衍宗的《基础剑式》，可是苍澜大陆公认最精妙的入门剑法。”另一位弟子王磊见她看得专注，颇为自豪地介绍，“据说这是开山祖师爷结合百家剑术所创，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无穷变化。”
苏倾颜指尖微动。剑老曾说过，他的剑法源自一处古老遗迹，莫非……
正思忖间，迎客殿的朱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缓步走出，身形清瘦，面容沟壑纵横，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并未刻意释放灵力，可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脚步凝滞了几分，广场上练剑的弟子们齐齐收剑行礼：“参见玄虚长老！”
正是落霞山分舵主，金丹后期修士玄虚。
玄虚长老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苏倾颜身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苏倾颜只觉浑身经脉都被看得通透，下意识运转起《淬灵诀》，将凤凰真火的气息牢牢锁在丹田深处。
“这位就是赵霖你们说的青颜姑娘？”玄虚长老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玉石相击的清越。
“正是弟子们提及的青颜姑娘。”赵霖上前一步，将捕获疾风狼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苏倾颜那手“快得看不清”的剑法。
玄虚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在苏倾颜身上停留片刻，忽然笑道：“姑娘请随老夫入殿奉茶。”他并未追问来历，也未提及收徒之事，态度平和得像是招待一位寻常访客。
苏倾颜心中微动，拱手道：“多谢长老。”
踏入迎客殿，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扑面而来。
殿内陈设简洁，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千山剑意图》，笔力苍劲，仿佛能听见画中剑鸣。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典籍，角落里燃着一炉安神香，烟丝袅袅，带着安抚灵力的效果。
落座后，有弟子奉上香茗。茶汤碧绿清澈，漂浮着几片细嫩的茶叶，入口清苦，回甘却绵长。
“姑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落霞山？”玄虚长老端起茶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倾颜的手腕。
苏倾颜正欲回答，袖中的雪影突然不安地拱了拱，一枚温润的石子从袖口滑落，“当啷”一声掉在案几上。
那是剑老临行前塞给她的敛息石，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平日里被她用灵力裹着藏在袖中，不知怎会突然滑落。
她心中一紧，正欲伸手去捡，却见玄虚长老的目光骤然凝固在那枚石子上。老者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他竟浑然不觉。
“这……这石头……”玄虚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死死盯着那枚毫不起眼的黑石。
苏倾颜不动声色地将敛息石拢在掌心，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
她抬眸看向玄虚长老，故作疑惑：“长老认识这石头？不过是晚辈偶然得来的凡石，用来压制灵力波动罢了。”
“凡石？”玄虚长老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急，腰间的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快步走到苏倾颜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掌心的敛息石，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有伸手去碰。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赵霖等弟子侍立在侧，皆是一脸茫然——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为何能让素来沉稳的玄虚长老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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