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林风等人,刘来与月薇深入遗迹。断钥的指引愈发清晰,那股源自血脉与青铜的共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牵引着他们穿过崩塌的石柱、覆满苔藓的残破雕像,最终抵达了遗迹的最深处。
眼前豁然开朗,并非想象中的宏伟殿堂,而是一个下沉式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以某种漆黑的石材铺就,刻满了早已磨损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与白骨洞窟中那座风格迥异,却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祭坛。
这座祭坛通体呈暗紫色,仿佛由某种巨大的、枯萎的晶体雕琢而成,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从中溢出,在祭坛上方缭绕不散。祭坛的顶端,并非悬浮光晕,而是插着一柄剑——一柄锈迹斑斑、造型古朴,却散发着滔天怨念与杀意的断剑!
那断剑的形制,与“尘光”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残破,剑身几乎断裂成两截,仅靠一点顽强的金属连接着。浓郁的、如有实质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般在断剑周围蠕动、低语。
而刘来怀中的青铜断钥,在此刻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烫伤,青辉大盛,笔直地指向那柄插在祭坛上的古老断剑!月薇手腕上的残月胎记,也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月华流转,与断钥的青辉、祭坛的暗紫、以及那柄断剑的漆黑,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这是……另一柄‘尘光’?还是……”月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体内的封印似乎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隐隐波动起来。
刘来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柄断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憎恨、悲伤与某种扭曲渴望的共鸣!那断剑散发出的怨念与杀意,与他体内的“噬亲之咒”产生了强烈的共振,仿佛失散多年的同源之力!
“靠近它……”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并非守墓人那干涩的声音,而是更加古老、更加怨毒,仿佛来自那柄断剑本身,“感受真正的力量……复仇的力量……斩断一切的力量……”
这低语穿透耳膜,直抵灵魂,疯狂撩拨着刘来心中那因背叛与诅咒而滋生的黑暗。
他一步步走向祭坛,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狂热。手中的“尘光”发出不安的嗡鸣,试图阻止他,但那嗡鸣在他听来,却显得如此微弱而无力。
“刘来!别过去!”月薇看出他的状态不对,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那东西很危险!它在影响你的心神!”
刘来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月薇踉跄着倒退数步。他回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月薇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危险?”刘来声音沙哑地低笑,“这世间,还有什么比‘信任’更危险?”
他不再理会月薇,转身,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座暗紫色的祭坛!
就在他双脚踏上祭坛的瞬间,异变陡生!
祭坛上那些蜂窝状的孔洞中喷涌出的黑色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他涌来!同时,插在祭坛顶端的那柄古老断剑,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欲聋的、仿佛万魂哭嚎的尖啸!
无数混乱、血腥、充满绝望与杀戮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刘来的识海!不再是旁观先祖的经历,而是更加庞杂、更加黑暗的集体记忆!有远古神魔的征战,有宗门倾轧的背叛,有至亲相残的惨剧……每一段记忆,都充满了最极致的负面情绪,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
“呃啊啊啊——!”
刘来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些外来的怨念撕裂、同化!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皮肤下隐隐有黑气流动,周身气息变得狂暴而混乱。
“坚守本心!刘来!运转你的功法!”月薇在祭坛下焦急地大喊,她试图冲上去,却被祭坛周围一股无形的力场狠狠弹开。
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
刘来在无边的痛苦与混乱中,意识渐渐模糊。养父的呼喊变得遥远,云疏的清冷变得模糊,斩月的决绝染上血色……唯有那“噬亲之咒”带来的冰冷与怨恨,与这祭坛的怨念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滋养着他内心的黑暗。
“杀……杀光所有背叛者……”
“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宰一切……”
“信任是枷锁……情感是累赘……斩断它们……你便无所不能……”
古老的断剑疯狂地灌输着这些念头。
就在刘来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不是血腥的杀戮,不是残酷的背叛,而是云溪镇铁匠铺里,那烧得通红的炉火,养父刘无患挥汗如雨、一下下沉稳地敲打着铁胚的场景。那么平凡,那么……温暖。
“剑是铁……我是火……”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这句他用来坚定信念、淬炼意志的话语,在此刻,仿佛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芒,穿透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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