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墨姚的哭声像被雨打湿的银铃,一路断断续续飘进神策府。
她扑进门时带起的风,卷得案头的奏章纸页沙沙作响。
景元正捏着朱笔批注公文,听见这熟悉的抽噎声,笔尖一顿便搁了笔。
他起身时带起的衣袍扫过案台,快步迎上去时,正撞见小姑娘红着眼眶扑过来——她的白发乱糟糟地贴在泪湿的脸颊上,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一把攥住他的衣袍下摆,哽咽着说不出话。
怎么了这是?
景元蹲下身,指尖先拭去她下巴上挂着的泪珠,声音放得极柔,是恒天那小子又跟你抢糖吃了?
镜墨姚却猛地扑进他怀里,小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泪水瞬间洇透了绸缎。
不是……她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景叔……
景元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发顶,指腹碾过柔软的白发,能摸到发丝间还沾着点长乐天的尘土。
慢慢说,他等她哭声渐歇,才温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镜墨姚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头,红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龙师说我娘是罪人,是叛徒……可您明明说过,她是罗浮的英雄啊……
景元的手顿了顿,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小姑娘轻得像片羽毛,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时,指节还在微微发颤。
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着,迈步走出书房,踏过神策府的回廊,径直往高处的房檐走去。
晚风带着星子的凉意拂上来,镜墨姚趴在他肩头,能看见远处鳞渊境的微光。
等景元在飞檐上坐定,把她放在身侧时,她才小声追问:景叔,我娘到底是不是英雄?
当然是。
景元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望着天边的圆月,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打着圈,你娘是罗浮最勇敢的云骑军,一个人就能杀死一整片战场的丰饶孽物。
镜墨姚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下去:那……我爹呢?她从没敢问过这个名字,此刻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
景元沉默了片刻,月光在他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银。你爹也是,也很厉害,比景叔都厉害。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他们都是英雄,只是……走得早了些。
小姑娘没再追问,只是用袖子用力抹了把脸,把最后几滴眼泪蹭掉。
她忽然坐直身子,红眼睛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景叔,我想学剑了。
景元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你不是总说练剑太累了,不如去看幻戏吗?
我想变强。
镜墨姚攥紧了拳头,小手指节泛白,今天……我保护不了恒天,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他们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要是我有本事,他们是不是就不敢随便说我娘坏话了?
景元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那点倔强的碎发揉得更乱:好啊。
他点头时,眼里的温柔混着点期许,好,从明天起,我亲自教你。
镜墨姚重重嗯了一声,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往他腿上一靠,眼皮便开始打架。
也许是哭了太久,又或许是跑了一路,此刻被晚风一吹,困意像潮水般涌上来。
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
景元轻轻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额发,低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无奈与心酸——要是他们真能做个平平凡凡的英雄不去招惹那些破事的过往,这孩子又何至于要在这个年纪,就想着用剑来保护自己呢?
夜风吹过房檐,带起檐角铜铃的轻响,像在为这个决定伴奏。
景元低头看着怀中小姑娘恬静的睡颜,悄悄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夜幕如墨,鳞渊境的月光泛着青幽冷光,将那抹恒天青绿色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凛冽。
恒天的青色眼眸亮得惊人,却淬着冰般的寒意,手中制式长剑在月下反射出森然锋芒。
他盯着前方那座居所,一步步踏了进去,剑刃破风的轻响被夜虫鸣声掩盖。
次日清晨,神策府沐浴在暖阳中,案几上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麦香。
镜墨姚腮帮子鼓鼓的,正埋头狼吞虎咽,景元倚在门边,无奈地轻敲桌面: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话音刚落,一名策士快步走近,在景元耳边低语几句。
景元眉头微蹙,转瞬又舒展开,颔首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退下。
他转身看向镜墨姚,柔声道:小墨姚在这儿乖乖吃,我去处理点事,回来教你练剑,可好?
镜墨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用力点头:好!景叔快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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