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在海面上漂了三天。
这三天里,赵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两种记忆像拧麻花似的在他脑子里纠缠——一会儿是现代课堂上老师讲的“崖山之后无中国”,一会儿是陆秀夫教他写“家国”二字时的温度;一会儿是便利店冰柜里的冰镇可乐,一会儿是临安宫里太监端来的温热莲子羹。每次醒来,他都要花好一会儿才能确认:自己真的在一艘破艇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身上的龙袍硬邦邦的,沾满了盐渍。
艇上的七个人,除了他,还有五个禁军士兵,领头的就是救他上船的那个汉子,叫张勇,原是御前禁军的一个小校。剩下的四个士兵,一个叫李三,年纪最小,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有没褪尽的稚气;另外三个是老卒,分别姓王、刘、陈,都在崖山之战中带了伤,沉默得像三块礁石。最后那个老太监,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公公,胸口的箭伤一直在渗血,气息一天比一天弱,全靠张勇用布条勒紧伤口才吊着一口气。
食物早就没了。第一天还有几个士兵怀里揣的干硬麦饼,分着吃了;第二天靠李三用一根短矛叉了两条小鱼,生着吃了,腥得人想吐;到了第三天,连鱼都看不到了,只有无尽的蓝,蓝得让人绝望。
“校……校爷,”李三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声音嘶哑,“我……我实在撑不住了……”
张勇皱着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水囊,递过去:“抿一口,省着点。”水囊里的水是前两天用破布接的雨水,早就所剩无几。
李三接过水囊,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又递还给张勇。张勇没喝,转手递给了赵昺:“你也喝点。”
赵昺摇摇头。他虽然也渴,但看着张勇他们干裂的嘴唇,实在喝不下去。这三天,张勇一直把他护在艇中间,有什么吃的先紧着他,晚上还把自己的破甲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赵昺知道,他们护的不是“赵炳”,是那个“陛下”的身份。可他现在,除了这具少年的身体和一个虚名,什么都给不了他们。
“校爷,你看!”突然,姓王的老卒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道灰黑色的轮廓,像是岛屿。
“是岛!真的是岛!”李三一下子激动起来,差点从艇上跳下去。
张勇也站起身,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重重地捶了一下船板:“天不绝我等!划!快划!”
几个士兵立刻来了力气,用断桨、用手,拼命地往岛屿的方向划。赵昺也想帮忙,可他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刚伸出手就一阵头晕。张勇按住他:“陛下歇着,有我们呢。”
越靠近岛屿,看得越清楚。那是个不大的岛,沿岸是陡峭的礁石,上面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偶尔能看到几棵歪歪扭扭的松树。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发出“哗哗”的声响。
“找个能靠岸的地方!”张勇指挥着。众人顺着海岸划了一段,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滩涂。艇底“砰”地一声撞上沙砾,所有人都瘫倒在艇上,大口地喘着气。
还是张勇先反应过来,他挣扎着爬下艇,又回身把赵昺抱了下来。沙滩是温热的,踩在上面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赵昺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海水的咸腥,还有植物的清香,比艇上的霉味好闻多了。
“先找水!”张勇抹了把脸上的汗,“王公公快不行了,得找水给他喝。”
众人分成两组:张勇带着李三和姓刘的士兵去找水,赵昺和王、陈两个老卒留在滩涂,照看王公公,顺便捡些枯枝败叶,准备生火。
赵昺蹲在王公公身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三天,王公公几乎没说过话,只是偶尔在昏迷中呢喃一句“陛下”。赵昺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能用手轻轻按住他渗血的伤口。
“陛下,您歇着吧,”姓王的老卒递给他一块干净点的布条,“老奴来就行。”
赵昺接过布条,却没动。他看着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想到自己在部队日常训练的求生技巧。他站起身,走到灌木丛边,仔细观察着。那些植物他大多不认识,但他记得,有水源的地方,植物通常会更茂盛,而且可能会有昆虫、鸟类活动。
他沿着灌木丛边缘慢慢走,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相对湿润的土地,上面长着几丛叶子宽大的植物。他蹲下来,用手挖了挖泥土,感觉有些潮湿。他心里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隐约听到了“滴答”的声音。
他拨开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岩洞。岩洞上方的岩石缝隙里,正有水滴不断地渗出来,滴在下面的一个小水洼里。水洼不大,水也不算清澈,但足以解渴了。
“找到水了!”赵昺立刻回头大喊。
王、陈两个老卒闻声赶来,看到水洼,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姓陈的老卒立刻解下腰间的空水囊,小心翼翼地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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