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引着李薇与面具人,穿过那象征着天下文枢的巍峨牌坊,正式踏入了白鹿书院的地界。
甫一进入,李薇便感觉周身一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温和却磅礴的气息笼罩下来,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杀机与污秽都隔绝开来。这便是书院积攒千年的浩然正气,中正平和,润物无声,却又万邪不侵。她怀中螭龙佩传来一阵舒适的温热,仿佛游子归家,与这片天地气息隐隐交融。就连那枚收纳残魂的玉符,波动也似乎变得更加平稳了些。
面具人跟在身后,虽沉默依旧,但李薇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常年绷紧的弦,在此地也略微放松了一丝。
书院内部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深远。青石铺就的道路四通八达,连接着无数院落、讲堂、书楼与亭台。古木参天,绿荫如盖,随处可见捧着书卷潜心阅读的学子,或三五成群辩论经义的士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草木清香,一派宁静致远的景象。
那中年文士并未带着他们前往前方那些热闹的讲堂区域,而是拐入了一条更为幽静的小径。小径蜿蜒深入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沙沙,清风拂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行走在这片竹海中,李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即将见到那位素未谋面、却被父亲在最后时刻提及的外祖父,那位名满天下的白鹿书院山长,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忐忑,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惶惑。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会认自己吗?他知道父亲冤屈的真相吗?
面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脚步微微放缓,与她并肩而行,虽无言,却是一种无声的支撑。
穿过幽深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映入眼帘,池塘边,几间雅致的竹舍临水而建,古朴自然,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竹舍前的空地上,一位身着朴素青衫、白发如雪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把鱼食,悠然自得地喂着池中锦鲤。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清瘦,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与风骨。
引路的中年文士在距离老者数丈外便停下脚步,躬身一礼,低声道:“山长,李姑娘到了。”
说完,他并未停留,对着李薇和面具人微微颔首,便悄然退入了来时的竹林,消失不见。
池塘边,喂鱼的老者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李薇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干净的脸庞,眼神澄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迷雾。他的目光平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智慧,此刻,正静静地落在李薇身上,那目光中,有关切,有审视,有追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无需言语,一种血脉深处的共鸣,让李薇瞬间确认——这就是她的外祖父,白鹿书院山长,苏明远!
她鼻尖一酸,上前几步,在那清澈而深邃的目光注视下,依照晚辈之礼,深深拜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肖外孙女李薇,拜见外祖父!”
苏明远看着跪伏在地的李薇,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放下手中鱼食,上前两步,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扶住了李薇的肩膀。
“孩子……起来,快起来。”他的声音温和而略带沙哑,充满了抚慰的力量,“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一声“孩子”,让李薇多日来压抑的委屈、恐惧、悲伤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但她强行忍住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流淌,在外祖父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苏明远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目光在她眉宇间停留,仿佛在寻找着故人的影子,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像,真像你娘年轻的时候……”
他轻轻为李薇拭去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而慈祥。
这时,他的目光才转向一直静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的面具人,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深邃与平静:“这位是……?”
李薇连忙介绍道:“外祖父,这位是……是孙女的救命恩人。这一路若非他多次舍身相护,孙女绝无可能抵达书院。”她并未透露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和过往,只以“恩人”相称。
面具人上前一步,对着苏明远拱手行礼,姿态不卑不亢:“晚辈……影,见过苏山长。”他依旧用了化名。
苏明远目光如炬,在面具人身上停留片刻,似乎能穿透那层冰冷的银灰面具,看到其后隐藏的过往与秘密。他并未深究,只是微微颔首:“一路辛苦。既来到书院,便是客,不必拘礼。”
“多谢山长。”面具人声音平静。
苏明远重新看向李薇,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双手和胸口的位置,温和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知晓大概。星隐阁的苏岐道友,前几日已传书于我。”
李薇心中一震,星隐阁果然与书院有联系!她急切地问道:“外祖父,我爹他……他的残魂……”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温养残魂的玉符,捧到苏明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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