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摊位后,任由晚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
摊位上的玻璃弹珠、金属箔纸和红色毛料,这些曾被他视若珍宝的“记忆奇物”,此刻在他眼中黯然失色。
它们是引子,是钥匙,却像一把只能打开一把锁的孤品。
而他要开启的,是通往亿万颗心灵的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小满的地摊变了模样。
三件“遗物”被他小心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漆黑的、用废弃合金板改造的黑板,立在桥洞下最显眼的位置。
他用一块捡来的白色矿石粉笔,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听故事,换记忆——可赊账。”
字迹算不上漂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清晨的“基底区”人流涌动,麻木的脸庞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川流不息。
外骨骼运转的液压声、神经界面发出的微弱电流音、行人的脚步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死寂。
无数人路过,投来或好奇、或鄙夷、或漠然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神经病吧?记忆有什么好换的?我的记忆带宽都不够用了。”一个穿着动力臂的搬运工嗤笑道。
“又是哪个行为艺术家?想博眼球罢了,过两天就消失了。”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目不斜视地走过。
林小满不为所动,他像一尊雕像,静静地坐在黑板后,等待着第一个愿意停下的人。
他知道,信任的建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一天过去了,黑板前空无一人。
直到黄昏降临,暮光带的悬浮粒子将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紫红色。
一个佝偻的身影,推着一辆堆满电子垃圾的小车,在林小满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位拾荒老人,满脸皱纹深得像刀刻的沟壑,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盯着黑板上的字看了很久,沙哑地开口:“小伙子,我没什么东西能换,只有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林小满抬起头,眼中终于有了光。
他站起身,为老人搬来一个干净的箱子当凳子,认真道:“您请说,我听着。”
老人坐下,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仿佛沉寂的古井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我这辈子……忘不掉一件事。1976年的那场地动……那时候我还年轻,房子塌下来的时候,我没顾上自己,先是把我媳妇推出去,又回头从废墟里把我爹背出来,最后……还从邻居家抱出了一个刚满月的娃。那天,我一个人,背出了三条命。”
他没有说后来如何,没有说那些人是否还活着,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被时光掩埋的事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小-满-只-觉-得-手-腕-上-的-古-书-卷-纹-身-猛-然-一-烫!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纹身涌入四肢百骸,眼前的黑板边缘,竟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圈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边。
“愿力值+10。”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林小满压下心中的激动,他拿起那块白色矿石,在黑板的角落,郑重地写下老人的名字和当天的日期。
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轻轻按在名字旁边。
一个复杂的、由无数光线构成的隐形符文一闪而逝,仿佛给这份口头的契约盖上了一个神圣的印章。
“您的故事,我记下了。”林小满对老人说,“这枚‘回声之地认证章’,会替您永远保存它。”
老人愣了愣,似乎没听懂,只是疲惫地摆摆手,推着小车,蹒跚着消失在夜色中。
当晚,睡在冰冷桥洞下的老人,做了一个他几十年来都不敢做的梦。
梦里,他那个早逝的女儿,还是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小辫子,牵着他的手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埂上走路,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第二天醒来,老人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但心中那块压了几十年的巨石,却仿佛轻了许多。
他逢人便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敬畏:“桥洞下那个小伙子……是个神人!他……他替我把丢了的魂找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把魂找回来”这句话,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击中了这个时代每个人心中最柔软也最空洞的地方。
第二天,黑板前排起了队。
一个满身疲惫的外卖员,解下头盔,眼圈通红地讲述着。
那是一个暴雨天,他为了一个加急单,连人带车摔在积水的路边,腿当场就断了。
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那个点餐的顾客却冲进雨里,把他扶起来,二话不说送去医院,还留下了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凭此条,未来十年,来我店里吃饭免费。”
故事说完,黑板上自动生成一行金色的评语:【此恩永续】。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白领,声音里带着哽咽。
她说起在拥挤到窒息的磁悬浮地铁里,她看到一个孕妇被挤得脸色发白,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她挡住身后的人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