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晚竹正往茶盏里续水,染坊守夜护院跌撞进门的声响惊得青瓷盏在案上晃出半圈水痕。
"苏姑娘!地窖的酒坛被撬了!"护院的靛青帕子攥得发皱,额角沾着草屑,"守夜的老张咳得吐了血,说见着黑影往祠堂跑——那酒气不对,呛得人肺管子都烧起来!"
茶盏轻碰案几的脆响里,苏晚竹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望着护院发颤的喉结,想起昨夜舆图上那三个红点——祠堂、主院、染坊,到底是染坊的地窖先遭了手。
"带路。"她将茶盏推远半寸,起身时月白裙角扫过满地晨露,"慢些走,说仔细了。"
染坊后巷的青石板还凝着露,苏晚竹跟着护院绕过堆染布的木架,地窖入口的封泥果然裂成碎片,混着几片带焦痕的碎瓦。
她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一道淡青色痕迹——是她前日混入酒坛的曼陀罗粉,遇热挥发成雾,沾在人身上便会留下洗不掉的青斑。
"昨夜起风了?"她问。
护院愣了愣:"后半夜起了阵穿堂风,吹得灯笼直晃。"
苏晚竹垂眸笑了。
她早算着夜风会把毒雾往墙角引,那潜入者若想撬酒坛,必然要凑近,吸上半口便会胸闷,跑起来时脚步发虚——果不其然,青石板缝隙里嵌着半枚带血的鞋印,血珠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正是曼陀罗入血的迹象。
"去拿碳粉。"她转头对跟来的小丫鬟道,"撒在脚印周围。"
碳粉簌簌落下,原本模糊的足迹立刻显了形:鞋跟有三道细棱,是天枢星黑市特供的"无声靴",鞋底沾着星点泥屑——她拈起一点,凑到鼻尖。
是城郊红土,混着枯松针的气味。
"李文远。"她提高声音,"带两个护院,顺着这脚印追。"
正在整理染布账册的李文远闻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
他早看出苏晚竹这几日往地窖添酒坛的蹊跷,此刻见着地上的青斑,立刻点头:"我这就去。"
日头升到屋檐角时,李文远的马蹄声踏碎了巷口的蝉鸣。
他翻身下马,腰间挂着个染血的布包:"在城郊破祠堂找到的,晕过去的,身上有蛇涎香。"
蛇涎香——苏晚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影卫特有的掩味香,用蛇腺混着腐草熬制,气味腥甜,她在荒星黑市听人说过,专给见不得光的刺客用。
破祠堂的门轴吱呀作响时,霉味裹着浓重的腥甜扑面而来。
神龛前的蒲团上瘫着个灰衣男子,左胸染着大片紫斑,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
苏晚竹蹲下身,指尖按上他腕脉——脉象浮乱如擂鼓,是曼陀罗中毒的症状。
"解药用曼陀罗根配赤小豆。"她对李文远道,"去我房里取第三层木匣的白瓷瓶。"
李文远应声而去,男子突然呛咳起来,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她:"你...你敢动我?"
苏晚竹没接话,从袖中摸出银针,在他"极泉穴"上轻轻一刺。
男子痛得浑身抽搐,却突然笑了:"叛徒的女儿,也配碰影辰徽章?你娘..."
"啪——"
耳光声在祠堂里炸响。
苏晚竹的指尖还麻着,男子左脸肿起五道红痕。
她望着他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忽然笑出声:"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在荒星啃树皮那会儿,比你凶的狼崽子我都剥过皮。"
男子的喉结动了动,蛇涎香混着血锈味涌出来:"你娘私通前朝余孽,影辰徽章本就该..."
"李文远,药拿来了。"
李文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晚竹接过药瓶,拔开木塞,药香混着晨露涌进祠堂。
她捏开男子的下颌,将药汁灌进去:"知道我为什么救你?"
男子剧烈咳嗽,紫斑却慢慢褪成淡青。
"因为你嘴里有我要的东西。"苏晚竹俯身,发间的玉簪几乎要戳到他鼻尖,"影辰徽章里,藏着我娘的遗言。你说,要是让你主子知道,他们抢了五年的宝贝,里头不过是个妇人的临终话..."
男子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望着苏晚竹眼底的冷光,喉间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却被李文远的脚步声打断。
"苏姑娘,主院派人来催了,说家主要见您。"
苏晚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
她望着男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娘说过,真话要在疼到说不出假话的时候才肯吐。你猜,我这祠堂地窖里,还藏着多少荒星的'止疼药'?"
男子的额头沁出冷汗,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半句话:"血祭...血祭的坛..."
"走了。"苏晚竹转身往外走,裙角扫过神龛上的积灰,"李文远,把人看好了——他要是敢咬舌,你就把他的牙全敲了。"
晨风吹起祠堂的破窗纸,发出呜咽的声响。
男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喉间那半句"坛在藏书阁",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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