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苏府像座沉在墨汁里的船,只有书房那盏灯还亮着,光晕透过窗纸在地上洇出团模糊的黄。
苏晚竹坐在软榻上,指尖摩挲着腰间小玉佛,耳尖动了动——陆昭的脚步声比去时重了些,靴底沾了湿土,许是绕了后巷回来。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寒气,却在靠近时放轻了,"断刃的信。"
一张纸被轻轻放在她膝头。
苏晚竹指尖触到粗糙的纸纹,是荒星特产的草纸,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渍——像血。
她顺着字迹摸过去,笔画歪扭得几乎要戳破纸背,最后那个"死"字尤其用力,纸背都凸了起来。
"苏文远被关在皇陵外的废矿里。"陆昭攥住她发抖的手,"断刃要的是你母亲当年留下的皇陵密钥。"
苏晚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荒星风滚草刮过铁皮的刺啦声。
五年前她被赶去荒星时,周氏在祠堂说"灾星该去吃土",却没告诉她,母亲临终塞给她的小玉佛里,藏着能掀翻整个天枢星的秘密。
"我早该想到。"她将纸团捏成皱巴巴的球,"周氏说我克夫,是怕我嫁入高门后翻出母亲的旧账;断刃抓父亲,是知道我宁肯自己下地狱,也不愿看苏家最后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受苦。"
陆昭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画圈,像在安抚荒星雪地里冻僵的小兽:"我已调了影卫守在废矿外围,但断刃身边有前朝死士,硬闯会伤了苏老爷。"
"所以我必须去。"苏晚竹摸出小玉佛,用指甲扣开底部的暗扣,一截乌木钥匙落在掌心,"皇陵机关只有我母亲的血能开,他们需要我带路。"
陆昭的呼吸顿了顿,指腹蹭过她掌心里的钥匙:"我陪你。"
"不行。"苏晚竹反手握住他手腕,"韩无夜是断刃的影子,他能混进苏府劫走父亲,说明我们身边有内鬼。
你若露面,他们会拿你要挟我——"她顿了顿,将钥匙塞进他手心,"但你得帮我准备三件东西:荒星的蛇涎粉、能割断精铁锁链的薄刃,还有..."她贴近他耳畔,"太医院新制的闭息丹,要三粒。"
陆昭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天亮前送到城郊荒庙。"
晨雾裹着荒庙的残檐时,苏晚竹已在供桌前坐了半个时辰。
香灰落进她领口,像极了荒星辐射区的细沙。
庙门外传来锁链拖拽声,"哗啦"一声,像是有人被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三小姐来得早。"韩无夜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看看这是谁?"
苏晚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供桌上。
她闻见铁锈味,很淡,混着点草药的苦——是金疮药。
有人在她面前跪下来,带着体温的手攥住她衣角,指节上全是裂痕,像荒星旱季的河床:"阿竹,别信他们..."
"苏老爷说够了。"韩无夜的靴子碾过那人手背,闷哼声撞在庙墙上,"三小姐,你母亲当年偷了前朝皇陵图,现在该你把路指出来。"
苏晚竹蹲下身,摸到父亲脸上的胡茬,扎得她眼眶发酸。
他左脸肿得厉害,眉骨处有道新伤,血已经凝了,却还在渗着淡红的水。
她想起七岁那年,苏文远带她去看春社,她摔进泥坑,他也是这样蹲下来,用袖子给她擦脸,说"阿竹不哭,爹给你买糖人"。
"我要见父亲的伤。"她声音发颤,指尖却精准掐住苏文远手腕的脉门——跳得虽弱,倒还稳当。
韩无夜低笑一声,锁链哗啦作响:"可以,但三小姐得先把钥匙交出来。"
苏晚竹摸出藏在袖中的小玉佛,钥匙在晨雾里泛着幽光。
庙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供桌上的残香"啪"地折断,火星子溅在她脚边。
她望着韩无夜黑袍下露出的半只靴子——绣着金线云纹,和周氏房里那对檀香木屐的纹样一模一样。
"我带你进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荒星岩洞里的滴水,清凌凌砸在石头上,"但我要亲眼确认父亲安全。"苏晚竹话音刚落,韩无夜戴玄铁手套的手便掐住她后颈。
指节抵着她颈椎骨缝,像要捏碎荒星最硬的黑岩:"三小姐最好别耍花样。"她喉间溢出轻喘,眼尾却悄悄扫过庙外——晨雾里有两点幽蓝忽明忽暗,是老铁用荒星磷火草搓的标记,顺着山坳往皇陵方向去了。
"韩统领急什么?"她仰起脸,眼尾泛红,活像被掐疼的小兽,"皇陵机关认血,我若现在死了,您连地宫门槛都摸不着。"韩无夜的拇指碾过她后颈薄汗,突然松了手。
苏晚竹踉跄两步,扶住供桌时,袖中萤粉顺着指缝漏出细沙般的金芒——这是荒星毒蛛腺体分泌的荧光粉,沾到活物就会发亮,等会进了地宫,谁碰机关谁就是活靶子。
庙外传来马嘶,八匹玄色健马从雾里钻出来。
苏文远被粗铁链捆在中间那匹马上,额头血痂蹭在马颈上,染出片暗红。
苏晚竹攥紧裙角,指甲掐进掌心——方才摸他脉门时,发现他腕间有新鲜刀伤,伤口用金疮药敷过,却故意没扎紧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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