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的檀香混着旧木霉味钻进鼻腔时,苏晚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跪在蒲团上的苏老爷——那个曾经能单手将她举过肩头的男人,此刻蜷缩在地窖阴湿的青砖上,咳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唇角沾着暗红血渍。
"爹。"她蹲下身,用帕子替他擦去嘴角,声音轻得像荒星雪夜里的篝火,"晚竹回来了。"
苏老爷浑浊的眼瞳突然有了光。
他颤巍巍抬起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却在中途无力垂落:"走...快带晚竹走..."
"家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周氏的声音像淬了蜜的刀,从地窖台阶上传来。
她扶着苏怜月的手走下来,金步摇在烛火里晃出细碎金光,"三妹妹好不容易回趟家,做继母的自然要好好招待。"
苏晚竹没回头。
她摸到苏老爷腕间的脉搏——跳得虚浮,像是随时会断的琴弦。
余光瞥见周氏裙角扫过的青砖缝里,落着半片枯黄的曼陀罗花瓣。
"三日后开族会。"她突然开口,指尖重重按在苏老爷腕间的"太渊穴"上。
苏老爷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瞳里浮起一丝清明,"请各位长老、嫡庶兄弟姊妹都来宗祠。"
周氏的金步摇顿了顿。
苏怜月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阿娘,她这是要..."
"慌什么?"周氏压低声音,尾音却泄了些不稳,"她不过是个被流放的灾星,能翻出什么浪?"
三日后的宗祠大厅,檀木柱上的鎏金族徽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苏晚竹站在供桌前,袖中九霄环贴着皮肤发烫。
她望着台下坐得满满当当的苏家众人——周氏端坐在右首主位,苏怜月垂眸绞着帕子,几个庶支子弟交头接耳,最上首的长老席里,苏怀瑾正用茶盏掩着半张脸。
"今日请各位来,是要做个了断。"她取出怀里那枚染黑的玉瓶,指腹摩挲过瓶身刻着的"辰"字——母亲当年的闺名,"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留下的'辰之血'。"
台下响起抽气声。
周氏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你...你竟还留着这东西?"
"但如今已失效了。"苏晚竹将玉瓶举高,让所有人看清瓶口凝结的黑褐色血痂,"血脉之力,散了。"
"荒谬!"韩无夜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从后堂破风而来。
他带着四名影卫大步踏进宗祠,玄色劲装沾着晨露,"血脉之力岂是说散就散?你当我们都是瞎子?"
苏晚竹转身看向他。
这个在地宫被石屑掩埋的男人,此刻额角还缠着渗血的纱布,眼底的阴鸷却比那日更浓。
她想起老铁临终前的眼神——原来有些恶,真的能从地狱里爬回来。
"韩统领若不信,不妨亲自验证。"她将玉瓶递向韩无夜的方向,"令手下尝一滴如何?"
韩无夜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心腹阿七上前一步,接过玉瓶时指尖都在抖。
当他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股腐臭混着铁锈味的气息炸开——那是荒星流民尸体在辐射里腐烂的味道。
阿七的瞳孔骤然收缩,刚舔了舔瓶口便踉跄后退,双手掐住脖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
"腐魂露。"苏晚竹看着阿七倒在青砖上抽搐,声音像荒星的风刃,"用辐射兽的毒腺混着腐尸草熬的,能让血脉者产生反噬幻觉。"她转头看向苏怀瑾,长老席最末的檀木椅吱呀轻响,"长老觉得,这像不像血脉消散的症状?"
苏怀瑾的手指攥紧了袖口。
他望着阿七逐渐平息的抽搐,又看向苏晚竹眼底的冷芒——那眼神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抱着药箱在雪夜里救他性命的女子。
当年苏夫人替他解了寒毒时,说的也是这样的话:"要让恶人自食恶果,得先让他们信了自己的恶。"
"三小姐这手段..."周氏的声音发颤,"当真是跟荒星流民学的?"
"总比某些人,用'克夫灾星'的谣言逼走亲女,关着家主独揽大权光明些。"苏晚竹的指尖叩在供桌上,震得香灰簌簌落进铜炉,"母亲临终前告诉我,'辰之血'里藏着当年的真相。
现在血散了,真相..."她扫过周氏发白的脸,"该见光了。"
韩无夜突然暴起。
他的剑出鞘半寸,寒光映着苏晚竹的眼尾:"你到底想..."
"韩统领。"陆昭的声音像块压舱石,从宗祠门口传来。
他倚着门框,金线蟒纹外袍上还沾着昨日的血渍,手里把玩着半块桂花糖,"锦衣卫的刀,可不是用来吓唬妇道人家的。"
韩无夜的剑"当啷"落地。
他转头看向陆昭腰间的绣春刀——那是天子亲赐的"斩邪",刀鞘上的螭纹在晨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苏晚竹望着这一幕,袖中九霄环突然发烫。
她摸出贴胸暗袋里的玉珏,与环身严丝合缝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等你拿回玉珏那天,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跪在列祖列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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