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三刻,苏宅前院的喜炮炸得噼啪响。
红绸在风里翻卷,映得满院宾客的脸都像浸在酒坛里,连廊下的鎏金香炉飘出青雾,混着蜜饯甜香直往人鼻端钻——那是林九霄特意从青冥商行带来的“和合香”,说是能替新人拢住福气。
苏晚竹垂着眸坐在主位,指尖摩挲着袖中解毒囊的流苏。
她能闻到那香里混着极淡的苦杏仁味,和荒星黑市上卖的“软筋散”前调一模一样。
昨夜她让小桃在每盏茶底抹的醒神散,此刻正随着茶盏的温度慢慢挥发,在她鼻端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三妹妹今日气色瞧着不大好?”苏怜月扶着周氏的手过来,珠钗在鬓边晃出碎光,“莫不是喜服太紧?到底是头回穿诰命夫人的吉服,难免不自在。”她眼尾扫过苏晚竹腕间的银簪,那是已故苏夫人留下的遗物,“林公子可是青冥商行的贵公子,妹妹可要当心,莫要克着人家。”
苏晚竹抬眼时眼眶便红了,指尖攥住喜服的金线:“姐姐说的是,晚竹方才便觉得头重脚轻……”她话音未落,斜对角的刘员外突然打了个踉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众人惊呼声里,她看见刘夫人的眼神正慢慢涣散,像被抽走了魂的傀儡——和荒星流民中了迷药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夫人,该敬茶了。”林墨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青瓷茶盏托在掌心,茶汤映着他温润的笑,“父亲说,这茶里加了南海的珍珠粉,最是养人。”
苏晚竹扶着桌角起身,袖中银簪的并蒂莲硌得腕骨生疼。
她接过茶盏时“手滑”一歪,半盏茶汤泼在喜服上,染出块深褐的污渍。
“呀!”她低呼着后退,小桃立刻捧着备用茶盏上来——那是她昨夜亲自换过的,盏底沾着醒神散的茶盏。
“不妨事。”她端起新茶盏,当着众人的面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余光瞥见林墨的指节在茶盘上微微发紧。
果然,盏底的金斑在烛火下泛得更亮了——这是醒神散与迷香起反应的迹象,而她喉间的解毒丸,正将那丝若有若无的麻痒彻底吞灭。
“这香……”苏文远突然扶着桌案站起来,眉头拧成个结,“怎么越闻越头晕?”他的目光扫过满座宾客,王管家正趴在桌上打呼,李夫人的绣帕掉在地上都没知觉,“林先生,这和合香……”
林九霄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道暗芒。
他朝身后侍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个青衫随从捧着茶盘上前:“苏老爷,这是我家主子备的醒神茶,喝了便好。”
苏晚竹抢在茶盏递到苏文远面前时伸出手。
她捏着盏沿轻轻一转,釉面下浮出抹幽蓝——那是醒神散与另一种毒药反应的颜色。
“爹,这茶喝不得。”她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室喧嚣,“您看这盏底。”
满座宾客都伸长了脖子。
林九霄的玄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青冥商行的玉牌,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林墨的酒杯“咔”地裂开道细纹,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红绸上,像朵开败的血梅。
周氏的指甲掐进掌心,盯着苏晚竹腕间的银簪——那是当年她塞进苏夫人妆匣,又设计让苏晚竹“克死”未婚夫的证物。
此刻那银簪泛着冷光,照得她后颈发凉。
“诸位——”
前院突然传来绣春刀出鞘的清响。
陆昭的官靴碾过满地喜字,腰间的密信被他握得发皱。
他手中举着个青瓷小瓶,瓶里装着半瓶青雾状的香料,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陆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剑,精准劈开满院喧嚣。
他手中青瓷瓶在烛火下流转着妖异紫光,瓶身映出林九霄骤白的脸——那抹紫不是香料本身的颜色,是迷魂香与荒星辐射草混合后的异变,苏晚竹在黑市见过三次,每次都伴随着尸体被拖走时的血印。
"诸位且看——"陆昭另一只手撕开香料外层的锦缎,夹层里突然滑落半片金属薄片。
他屈指接住,举高时,金属表面的逆莲徽记在众人瞳孔里炸开。
前朝上至皇族下至流民,无人不晓这朵花瓣扭曲如刃的莲花,那是先太子旧部的暗纹,十年前血洗天枢星的逆党令牌上,刻的便是这东西。
满院宾客的呼吸声瞬间凝固。
刘员外的胡须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王夫人的珍珠璎珞砸在胸口发出闷响,连苏文远扶着桌案的手都在发颤——他上个月还收了青冥商行送来的南海珊瑚,说是给苏晚竹的聘礼。
林九霄的玄色锦袍下,青筋顺着脖颈爬到耳后。
他原以为迷魂香能让全场昏睡,等苏家人成了任人拿捏的傀儡,再把逆党密信塞进苏宅祠堂,坐实苏家通敌的罪名。
可此刻陆昭手里的金属片,分明是他昨夜才让人塞进香料夹层的"证据",怎么会提前出现在锦衣卫手里?
"这是栽赃!"林九霄的声音还稳着,袖中却已掐碎了半块淬毒的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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