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鬼眼潭时,月亮已被吞去小半,像块浸了墨的玉。
苏晚竹立在船头,能清晰听见船底木桨划破水面的声响——本该是平稳的"哗哗"声,此刻却混着细碎的"咔嗒",像有什么金属在水下摩擦。
她指尖抵着腰间藤甲的暗扣,那是荒星流民用辐射兽骨磨制的,摸起来带着磨砂的刺痒。
"水位在降。"铁算盘蹲在船尾,布满老茧的手浸入水中又迅速收回,"流速变急了。"他怀里的算盘用蓝布裹着,随着船身摇晃轻撞船板,发出"咚咚"闷响。
陆昭的绣春刀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掠过苏晚竹鬓角。"抓紧。"他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了尾舵。
苏晚竹踉跄两步,后腰撞进他怀里,闻到淡淡的沉水香混着铁锈味——是他腰间那串铜铃状的锦衣卫腰牌,每次出任务前他都会用醋擦得发亮。
"漩涡!"船工的惊呼刺破夜色。
月光下,水面突然旋出个黑窟窿,浪花翻涌着往中心卷,船身倾斜三十度,铁算盘的蓝布包"啪嗒"掉进水里。
苏晚竹眼疾手快捞住布角,却在拽起时触到一片冰凉——不是算盘,是块凸起的金属棱。
"药。"她对陆昭伸出手。
他早有准备似的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瓶身刻着歪歪扭扭的"蚀"字,是她在荒星用毒蘑菇和腐叶汁熬的显形剂。
苏晚竹拔开瓶塞,整瓶药汁泼进漩涡中心。
水面先是泛起浑浊的绿,接着像被人扯去了幕布——暗河下竟盘着密如蛛网的金属管道!
锈迹斑斑的管壁上爬满水藻,有些地方裂着指宽的缝,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气泡。
最深处有根碗口粗的主管道,管壁上刻着"苏记永乐二十年造"的字样。
"苏家的地下水系。"陆昭的拇指摩挲着刀镡,"我查过族史,永乐年间苏老太爷修过暗渠引山泉灌田,后来发洪水被埋了。"他突然低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块橘子糖,"有人在借老祖宗的东西搞鬼。"
苏晚竹盯着那根主管道,想起三天前审的流民说"水鬼大人能让石头生疮"——那些所谓的"石疮",怕是管道腐蚀后渗出的毒水。
她刚要说话,船底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陆昭的糖纸"嘶啦"一声撕开。
他沾了点蚀骨粉在糖上,那是锦衣卫特有的软骨散,遇唾液即化。"影刃喜欢从水下偷袭。"他把糖抛进漩涡边缘的水草里,"他上次抢引水渠图纸时,捡过我掉的桂花糖。"
话音刚落,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
一个黑影从水草里钻出来,指尖泛着淬毒的冷光——正是屡次破坏工程的青冥刺客影刃!
他的目光扫过糖块,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捡起塞进嘴里。
"咳!"他突然捂住脖子,瞳孔骤缩成针尖,淬毒的短刃"当啷"掉进水里。
陆昭的绣春刀已经架在他颈侧,"说,谁让你来的?"
"玄渊...大人..."影刃的声音像破风箱,"他说苏家的龙脉水印...在鬼眼潭底..."他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苏晚竹攥紧藤甲上的骨扣,"龙脉水印"是她听奶娘提过的传说——苏家祖先用地下水系图换了天枢星首富之位,图上的水印能引动整座星球的暗河。
原来那些洪水、毒水,都是为了逼她交出这张图?
"阿昭。"她转头看向陆昭,月光正好从月食的缺口漏下来,照得他眼尾发红,"去把沈姑娘叫来。"
沈清秋是跑着来的。
她的裙角沾着泥,怀里还抱着铁算盘的水文图。"我在总督府旧书房翻到这个!"她从图轴夹层里抽出封信,墨迹未干,"林九霄的笔迹!
他说'玄渊兄,待洪水冲垮苏家堤坝,水印到手之日,便是我们平分天枢星暗河之时'。"
苏晚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林九霄是大伯母的侄子,上次在族会上还假模假样给她递过参茶。
她想起荒星雪夜里啃的硬饼,想起周氏把"克夫"的罪名扣在她头上时的冷笑——原来所有的恶意,都指向那张能翻云覆雨的水印图。
"铁叔。"她转向老仆,"这些管道能通到潭底吗?"
铁算盘擦了擦眼镜,用炭笔在管壁刻痕上比划:"主管道往下三十丈是火山岩,得凿开。"他的算盘突然"哗啦"一响,"不过我带了钢钎——是您从荒星捎回来的,说'硬石头也得给我让路'。"
苏晚竹摸了摸腰间的骨扣,那是她在荒星杀第一头辐射兽时取下的。"今晚就凿。"她望向漆黑的潭底,月食的阴影正在退去,"让他们看看,被赶去荒星的灾星,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
船工的号子声突然响起,是陆昭让人去搬凿岩工具了。
铁算盘蹲在船边,用炭笔在管壁画下第一个凿点,火星子溅进水里,发出"滋啦"的轻响——那是通往鬼眼潭深处的第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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