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檀香混着晨露的潮气涌进鼻腔时,苏晚竹正仰头望着屋檐下的铜铃。
那串被辐射锈成灰黑的铜铃,此刻竟随着地脉复苏的水流声轻轻摇晃,叮咚声里裹着清冽的水意——和她记忆中母亲房里那串一模一样。
"苏小姐!苏小姐!"
铁算盘的喊声响彻祠堂外的青石板路。
这位掌管苏家账房三十年的老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腰间的算盘撞得衣襟乱颤,连发带都散了半绺:"长老会...卯时三刻紧急议事,说要重议家主承袭!"
苏晚竹指尖在供桌上的香灰里轻轻一划。
香灰簌簌落在"苏门列祖"的牌位前,像道细弱的分界线。
她望着牌位上父亲苏明远的名字,喉间泛起一丝腥甜——五年前被驱逐时,这位三房家主也是跪在这里,将她的生辰八字投入火盆,说"灾星留不得"。
"哪些人反对?"她声线甜软,尾音却像淬了冰。
铁算盘抹了把汗,从怀里抖出张皱巴巴的名单:"大房二房的三位长老,还有四房那个最古板的周叔公。
说您克死三任未婚夫的命格...咳咳,说您担不起苏家的气运。"
"气运?"苏晚竹突然笑了。
她转身时,月白裙角扫过供桌,震得烛火噼啪作响,"他们该感谢我这灾星——要不是我在荒星熬了五年,哪能知道怎么引地脉水进苏家染坊?
哪能让天枢星断流百年的运河重新淌起来?"
她指尖扣住铁算盘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如铁钳:"去账房取二十幅新绢帛,再派十辆马车去请玉衡、开阳两星的绸缎商。
申时三刻,我要他们站在染坊后巷,看我画的水利图怎么把地下水引上青石板。"
铁算盘被她眼里的光晃得一怔,突然想起荒星流民说过的话——那地方活下来的人,眼睛里都烧着团火,能把天都燎出个窟窿。
他重重抱拳:"老奴这就去!"
脚步声渐远,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
林墨的影子先溜了进来,像片被风卷着的纸。
他手里捏着封泛黄的信,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苏小姐,这是我在林府暗室找到的。"
苏晚竹接过信的瞬间,鼻尖窜进缕熟悉的沉水香。
她的手突然抖起来——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香,连信纸上的折痕,都和记忆中母亲藏在妆匣底的帕子纹路一模一样。
"娘..."她哑着嗓子念出这字,封泥"啪"地裂开。
墨迹未干的小楷跃入眼帘:"晚竹,若见此信,速查林家密道。
当年你阿爹发现的...不是周氏的毒,是林家的局。"
林墨靠在门框上,望着她颤抖的睫毛:"林九霄的密室在染坊地下,我小时候见过他从那道暗门拖出过箱子。"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需要帮手的话,我还在。"
苏晚竹猛地攥紧信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母亲的字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她想起荒星雪夜里,自己蜷缩在破庙里,把母亲留下的银锁含在嘴里取暖——原来母亲早知道,原来那些"克夫"的谣言,从不是命数,是人心。
"林公子。"她突然抬头,眼里的火更旺了,"等我站在苏家祠堂的主位上,你要的答案,我会亲手拆给你看。"
殿外传来脚步声。
陆昭的玄色官靴先入了眼,他腰间的绣春刀擦得锃亮,却裹着层淡青的药布——方才为了断赤霄的血脉链,他后颈的红纹几乎要烧穿皮肉。
"晚竹。"他声音还哑着,却固执地伸手要扶她,"长老会的议事厅,我陪你去。"
苏晚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伸手摸他的脸。
他的皮肤还带着药汁的苦,却比荒星雪地里的篝火还烫。
她将母亲的信塞进他怀里,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腰带:"好。
但你得答应我——要是咳血了,就捏我手。"
陆昭低头吻她发顶,袖中摸出块糖。
糖纸还是皱的,和今早她随口说想吃时他塞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把糖塞进她唇间,甜意漫开时,祠堂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苏小姐出来了!
苏小姐是福星!"
苏晚竹含着糖,望着殿外攒动的人头。
晨光里,那些曾对她扔烂菜叶子的老妇正捧着新摘的栀子花,曾说她"克死未婚夫"的媒婆举着红绸要给她系腕上。
她转头看向陆昭,他眼里映着她的影子,还有更远处——苏家的族旗正被风卷起,露出旗面下她新绣的水纹图腾。
"走吧。"她牵起他的手,糖在嘴里化出清甜的水,"该让他们看看,苏家新的家主,是什么样。"陆昭的玄色官靴碾过青石板时,后颈的红纹还在药布里渗着淡红。
他握苏晚竹的手比寻常热了三分——方才在偏殿换药时,医正用银针挑开结痂,露出下面蜿蜒如蛇的血痕,那是为替她挡下赤霄的晶化毒素烙下的。
"疼么?"苏晚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袖中微颤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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