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是被蜜饯的甜香唤醒的。
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意识回笼时,首先触到的是玄色锦缎的触感——陆昭的官服裹着她,半跪在青石板上,掌心覆在她后心输送内力。
月光从破碎的祭坛穹顶漏下来,在他下颌投下一片阴影,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子的寒潭。
"醒了?"他声音发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沾着的晶粉,"刚才脉搏弱得像游丝。"
苏晚竹想笑,却扯得心口生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腰间被他扣得死紧,连呼吸都能扫到他喉结。
剥离血脉的反噬还在翻涌,四肢像泡在冰水里,可后心那点暖意却顺着经络往四肢钻,比荒星雪夜里的篝火还烫。
"暂时......失去了力量。"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看见自己掌心的血痂,想起方才石片扎进平安扣的疼,"像被抽了筋骨的傀儡。"
陆昭的指节猛地收紧,官服下的肌肉绷成铁线。
他低头时,额前碎发扫过她眉心:"更要小心了。"尾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着她,可眼底翻涌的暗色却比祭坛里的黑雾更浓,"赤霄那老东西......"
"她还没散。"
沙哑的女声突然炸在两人头顶。
苏晚竹猛地抬头。
祭坛穹顶的阴影里,赤霄的虚影正顺着晶粉残迹凝聚,半张脸还挂着晶化的裂痕,声音像锈了的刀刃刮过铜盆:"你以为撕了血脉就能断我?
苏家祠堂的锁魂钉,前院井里的镇魂砂,你娘用命布的局——"她突然笑起来,碎晶从指缝簌簌落下,"我的人还在苏家,他们会替我把这局补全。"
陆昭的剑瞬间出鞘。
寒光掠过赤霄虚影,却只穿了个空。
他反手将苏晚竹护在身后,银鱼符撞在平安扣上,又是一声清响。
苏晚竹却没看他。
她望着赤霄逐渐淡去的眼尾,那里有块朱砂痣——和林氏房里那幅仕女图上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她从袖中摸出封信,羊皮纸边缘还沾着蜡油,"三日前,林氏的陪嫁嬷嬷半夜去了西市药铺,买了三斤安息香。"她捏着信纸的指尖发颤,却笑得像朵带刺的野蔷薇,"她以为用香料掩住信鸽血的味道,就能瞒过我在药铺安的线人?"
赤霄的虚影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林氏的信里写着,'若夫人得手,求保我儿周全'。"苏晚竹将信递到陆昭面前,火折子"滋"地窜起,信纸在两人掌心烧成灰烬,"现在,该轮到周氏了。"
陆昭垂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他突然抬手,用拇指抹掉她嘴角的血渍:"你早就算好了。"
"在荒星被流民抢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时,我就学会了。"苏晚竹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先把敌人的退路,都烧成灰。"
赤霄的尖叫被夜风卷走。
当最后一缕晶粉消散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陆昭将她打横抱起,玄色官服扫过祭坛前的残花,发间银饰轻响:"回苏府。"
"等等。"苏晚竹拽住他腰带,"让暗卫去盯着林氏。
她收到赤霄未死的消息,今夜必然要动作。"
陆昭低头看她,嘴角终于勾了勾。
他从怀中摸出颗蜜枣,塞进她嘴里:"早派了。"
蜜枣的甜在舌尖炸开。
苏晚竹望着他耳尖泛红的模样,突然觉得这具裹着冰壳的锦衣卫千户,其实比荒星春天的雪水还烫。
是夜。
苏府西跨院的海棠树沙沙作响。
林氏攥着丫鬟刚送来的密信,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扭曲的影。
信上只有八个字:"赤霄未陨,按原计划行。"
"夫人,这......"贴身嬷嬷的手直抖,"那女人不是被......"
"闭嘴!"林氏将信揉成一团,又展开抚平,"去,把这信送给周夫人。
走后门,找常帮咱们运私货的张货郎。"她盯着案头那幅仕女图,指尖掐进檀木桌沿,"若赤霄真能掌控苏晚竹......"她突然笑起来,"那咱们林家和周夫人,就是拥立首功。"
嬷嬷前脚刚出门,后脚西墙根就闪过一道黑影。
苏晚竹靠在院外的老槐树上,看着暗卫将截下的信塞进怀里。
她摸了摸腰间的平安扣——此刻它不再发烫,倒像块温玉。
陆昭的声音从她耳边的传讯玉里传来:"替换的信写好了?"
"写好了。"她望着林氏房里晃动的烛火,"就说赤霄愿降,要周氏今夜子时去祠堂取'掌控苏晚竹的秘宝'。"
"够狠。"陆昭低笑,带着点蜜饯的甜,"需要我陪你?"
"不用。"苏晚竹摸出怀里的毒粉,月光下,淡紫色的粉末泛着冷光,"周氏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她望着西跨院的方向,眼底寒芒乍现,"可她不知道,从她把我扔进荒星那天起,就已经是棋盘上的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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