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瓶盖旋开的刹那,苏晚竹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荒星五年养成的本能,在提醒她此刻每一步都要精准如刃。
深绿色草液顺着银簪滴落,落在还泛着余温的香灰上,"滋啦"一声腾起青烟,混着腐叶与铁锈的刺鼻气味瞬间填满整个屋子。
她早算好这草液与噬心蛊幼虫的克制关系,却没料到两者相激的气浪会如此迅猛。
喉间刚涌起腥甜,鼻腔就被那股浊气灌了个满怀,耳膜"嗡"地炸开,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直捅进耳孔。
眼前金星乱冒,她踉跄着后退,腰间撞在雕花案角上,疼得倒抽冷气——这疼来得正好,她咬着舌尖让眼眶迅速泛红,手指死死抠进青砖缝隙,顺着案几滑坐在地。
"好吵......"她仰起脸,声音带着哭腔,"耳朵里有千万只虫在爬......我听不见了!"
话音未落,门帘"唰"地被掀开。
紫藤端着药碗的手一抖,碗底磕在门框上碎成几片,她连滚带爬扑过来,膝盖压在苏晚竹散在地上的裙裾上:"姑娘!
姑娘你怎么了?"手指颤抖着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小桃!
快去请张大夫!
阿春!
把暖炉撤了!"
苏晚竹任由她抱进怀里,耳中却只剩嗡嗡的杂音。
她看见紫藤的嘴在动,却听不清说什么,只能凭着口型猜是"别怕"。
这正是她要的效果——若真失聪,此刻该是慌乱无措;可她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慌乱无措。
"疼......"她闭着眼往紫藤怀里缩,手指悄悄攥紧对方袖口,"耳朵里像有火在烧......"
消息传到沈青崖耳中时,他正坐在玉无瑕的茶寮里。
青瓷茶盏搁在檀木案上,映出他微扬的嘴角。
"苏三姑娘失聪了?"他拈起块桂花糕,指甲在糕面压出浅浅痕迹,"倒比我料想的快些。"
玉无瑕垂眸添茶,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那蛊虫本就挑体质弱的,她在荒星受了五年苦......"
"不。"沈青崖突然打断她,指节轻叩桌面,"是她自己急了。"他咬下一口桂花糕,甜腻的蜜饯在齿间化开,"急着证明自己不是灾星,才会乱试偏方。"他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案相碰发出清响,"去告诉底下人,明日往她的香粉里再加半钱蛊粉。
等她彻底崩溃......"他抬眼看向窗外的紫藤花架,"苏家那个位置,自然要换个'吉利'的人坐。"
玉无瑕的手指在茶巾上绞出褶皱:"大人,苏怜月那边......"
"苏怜月?"沈青崖笑了,笑声像冰锥划过玻璃,"她不过是个提线木偶。"他从袖中摸出个鎏金小盒,打开来是半粒猩红药丸,"等苏晚竹彻底失了用处,这药......"他把盒子推给玉无瑕,"你替我喂给她。"
玉无瑕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伸手接过。
与此同时,苏府西院的烛火已燃到灯芯。
紫藤守在床前,握着苏晚竹的手直抹眼泪:"张大夫说这是急火攻耳,开了安神的药。
姑娘你先喝两口,等明儿陆大人下值......"
苏晚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能感觉到紫藤的手在抖,能闻到药碗里飘来的苦香,却听不清具体的话——这失聪的假象,连最亲近的丫鬟都瞒过了。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她的睫毛颤了颤。
是陆昭的暗卫?
不,那身影的弧度太熟悉,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利落。
果然,窗棂"咔嗒"轻响,有人从外面拨开插销。
紫藤正背对着窗添灯油,没注意到那道身影翻窗而入。
月光落在来人腰间的绣春刀上,映出冷冽的光。
陆昭摘下斗笠,发梢还沾着夜露,目光扫过床榻上的苏晚竹,又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背上。
他刚要开口,苏晚竹突然睁开眼。
她对着他摇头,手指抵在唇上,另一只手摸索着从妆匣里抽出张纸。
紫藤转身时,正看见她握着笔在纸上写字,墨迹未干:"我没事。"
陆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上前两步,半蹲在床前,伸手覆住她写了一半的纸。
苏晚竹抬头看他,眼底的慌乱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两簇清亮的火。
紫藤端着药碗过来:"陆大人?您怎么......"
"我来看看。"陆昭的声音沉得像夜色,却在触到苏晚竹指尖时软了软,"她睡了?"
苏晚竹立刻闭上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
陆昭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这是荒星五年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比任何言语都让他安心。
"我守着。"他对紫藤说,"你去歇着。"
紫藤犹豫片刻,终究放下药碗退了出去。
门帘落下的刹那,陆昭从袖中摸出颗糖,轻轻放在苏晚竹掌心。
她捏着糖纸,听见他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戏要唱全,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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